上把那张巨大的地图完全铺开,开始培养我在东京的方向感。商业区、政府区、高级住宅区,我沿着各种电车线路和城市干道辨认有希望和我发生关系的区域。我敢保证这项功课的难度绝不下于我以往18年人生中曾经刻苦努力过的任何一门,所以我很快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完全投入在研究东京这个庞然大物血脉的过程里,直到我被电话的铃声惊醒。
拓吗?是拓吧!是我呀!我是山尾啊!
虽然对于有外人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有点不舒服,但随即涌出的土佐方言马上让我沉浸在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之中。打电话的是我原来的同学山尾忠志。我们都管山尾叫圆白菜,因为他在家乡是个有名的大关级壮汉(大关是日本相扑的级别之一,在这里用来形容山尾的身材魁梧),肥胖的体形就好像圆白菜一样。虽然他性格并不是很呆,但是大家还是给了他这个绰号。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电话的?
弱智,当然是问你老妈了。我一连四五天拼命给你家打电话才问道呢!好久不见啊!拓~
干什么啊你,想家啦?
坐在床上的我将听筒举在耳旁,声音也不自禁地激动起来,这的确是让人感到很亲切的一通电话呢!电话另一边地圆白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用那种很假的戏剧腔吼道:我好寂寞啊~拓!他用的是纯正的家乡话。
圆白菜山尾似乎以为我也完全陷入了思乡情绪中,于是开始变得话多起来,不停的说着,刚考上的时候我想起的人是我妈。本来事项多玩玩的,于是二月底就过这边来了。这种时候天气说冷不冷的,所以就感冒了。当我一个人在床上难受得直哼哼的时候,我妈那个家伙却一个人跑去看歌舞伎,还逛街购物,玩得可痛快了。不过后来奶奶打电话告诉她说,我爸带着上次那个美女护士一起去打高尔夫了,于是我妈气得马上回家了。我真是想哭啊。你也会由这样的感觉吧:一个人睡在空当当的屋里,忍不住开始厌恶人生。在那边你一个认识人也没有吧?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五大三处的卷心菜内心还是真是敏感纤细呢!
喂!你知道我到这里以后买的的一样东西是什么吗?
东京地图呗~
听到我的回答后,电话那头儿顿时沉默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圆白菜带着一种完全发自心底的震惊和感动问道。我从羽田直接坐出租车到了这里,周围完全不认识,只知道地名是涩谷的神泉。
难道说,你现在住的是那种高级地段?你们家可真不愧是靠赚黑心钱致富的医生啊!好啊,你以后不要来电话了,要打就打给别人吧!,我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
当你面对虚弱而神经质的人时,绝对不可以说出如此不识时务的话。电话对面的圆白菜好像是受到了打击,一瞬间沉默下来,拓,你好像不大高兴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感觉,看来点千是受到了打击。当我慌张地想要对他作出解释时,圆白菜突然发起火来:果然是这样啊!要是里伽子打来的电话,你一定会很兴奋地说个没完吧!可恶,她们家本来就是在东京嘛,你肯定心里美得不行吧,是不是?肯定乐坏了!你果然时个重色轻友地家伙,混蛋!
干吗要突然提起武藤里伽子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稍微有些紧张。
人的名字真是神奇啊!在山尾没志气的愤怒中冒出来的名字,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学校的教室,黄昏的操场,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时要走的那条路,以及路上干爽松柔的潮风。一瞬间,那些因为毕业典礼期间的混乱事务而彻底忘得一乾二净的东西又都再次回到眼前。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心中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感伤心情所填满了。
她上的不是咱们那边那个很热门的国立高知大学么,很久以前就决定去那里了呀。
你在说什么呀,拓?咦?这么说,你不知道吗?
圆白菜是个性子很直的人,他并不是想故意气我,也没有什么其它目的,他只是真的吃了一惊。
里伽子啊,虽然考上了母亲眼皮底下的高知大学,但其实好像暗地里一直都在和东京的父亲联系着。参加完国立大学的考试后,她就找了个和朋友一起去毕业旅行之类的借口来了东京,然后参加了这边大学的入学考试。这些事情她一直都瞒着她妈,等到了毕业典礼结束的那段忙乱期后,她就终于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这边。帮助里伽子的时她的朋友小?,我差不多还是在一个礼拜以前听说的呢。拓,你真的没听说过这些事吗?
没有
那你来这边以前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我无言以对低下了头。因为要去东京了,所以差不多从出发前半个月开始,我每天都会和那些留守组的朋友们出去玩,迪厅、酒馆、KTV,告别会一直都持续不断。那段时间里,我从来没在晚上12点以前回过家。一起出去玩的人选基本都是固定的,就算偶尔搞错,叫来了里伽子的朋友小?,我也绝对不会和这类女性成员发生什么接触。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听到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再说,我出发来东京前,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联络里伽子。不,老实说,也不是一点儿没有想过。可就算我联络里伽子,得到的也肯定只是不理不睬罢了。
最后一次和里伽子说话应该是学园祭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去年的十一月四日。当时里伽子干脆地甩了我一个耳光,并骂到笨蛋,你这样的人最差劲了,她还说以后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那件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因此,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圆白菜想象的那样了。完完全全不是那样的关系了。所以来东京前的那个晚上,我当然不会给她打电话了。
从高知机场出发时,留守组的朋友们也来送我了,有四个女生,三个男生。一开始,有一个女生哭了出来,结果导致男生们也开始沉默不语了。对此我感到十分尴尬急忙边陪笑边说一些应付的话,比如暑假回家时还可以在班级聚会中见面啦之类的,同时视线也心虚得飘来飘去。不过接下来,我的视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