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于一直身为强者了吧。
我还握著刀刃的部分,我再一次用力紧握,刀刃碎裂,并不是我的右手突然变壮了,而是阿久津的刀突然变得脆弱。接著裂痕从碎裂的地方延伸出去,那道裂痕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一路往握柄处侵蚀。
整把刀都碎裂了。
阿久津的双手僵在握著刀时的形状,她的手因我的血而鲜红。
或许,现在就是那个时刻。村濑学长说了,即使知道自己傲慢,也必须拯救他人的时刻会到来,我自己都还没能完全消除自己的烦恼,所以从没想过去拯救谁。
但是──就是现在了,只有现在了。
真正重要的事必须自己思考。
真正重要的事必须自己想出答案。
真正重要的事必须化成自己的言语说出来。
每一句都正确,都是正确的言论,但是人很脆弱,就连阿久津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侧眼看向站在远离人群处的县学长,他今天来到了这里,这件事一定有其意义。县学长只懂得用矛盾的态度诉说自己的苦痛。
县学长连战连败,阿久津连战连胜。
只有我,赢过了这样的阿久津。
只有我可以说这句话。不,不是这样的,其实本来只有阿久津的父母才可以说这句话,但阿久津的父母一定不愿意说给她听,不,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我认为,正是因为她的父母没能说出这句话,所以阿久津现在才会站在这里,所以只能由我来说。
追求强悍的阿久津的矛盾,她真正的心愿。
我深吸一口气,呼出。
「脆弱也没关系,我认可你的脆弱。」
这就是我得出的答案。
阿久津并不是想要变强。
我想她只是希望有人认可她的脆弱。
「我可以,一直这么脆弱吗?」
阿久津像是在确认话语的意义般低喃。
「没错,你可以一直这么脆弱。」
「你可以允许我一点也不强悍吗?」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感到无比的愤怒,但是我知道由我来气阿久津的父母是搞错对象了。我也讨厌这种好像明白了一切于是便放弃了的自己。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插嘴的权利──这我都知道,但是这样的理解方式,也是一种逃避。
所以,即使傲慢,即使不负责任,即使我什么都不懂,现在──我要说。
「允许,我允许你,即使你很脆弱也没关系,你可以再多依赖他人一点喔。」
「是这样吗?」
「是呀,人并没有那么坚强,阿久津也一样,有脆弱的地方,这是被允许的,所以我认可你的脆弱。」
「……我的,脆弱。」
阿久津不停不停地点头。或许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对峙吧,她的眼中失去了色彩,像是潜入了更深层的地方,止住了呼吸。漫长的时间过去了,无尽漫长的沉默过去了,阿久津一直默不作声。
然后再一次,像在做最终确认一般。
「我问你,水森,我可以这么脆弱吗?」
她说。
「可以,即使你输了,即使你连战连败,即使你无法重新振作,即使你无法变强,我都绝对会肯定你。」
色彩回到了阿久津的眼中,然后。
「谢谢。」
她说。
力量恢复了,或者说她开始散发出比之前更锐利的杀气,感觉四周的空气像被推挤开来地扩散出去,我知道阿久津的杀气正一点一滴覆盖夜空。
至今未曾见过的力量正在觉醒。
我陷入了黑白棋战中所有的棋子都被翻成对方颜色的感觉,我的身边没有和我同一战线的空气,满溢的只有阿久津的杀气。阿久津竭尽全力在夺取夜晚的公园里的所有阵地,我看见原本飞在空中的爱田慌张地降落,天空已经在阿久津的压制之下了。
阿久津伸手向空中,她伸出了因我的血而染得鲜红的手。
再次创造出刀。
「你肯定了我的脆弱,所以我才能变强。」
阿久津觉醒了。
我也伸手向空中,只创造出一个魔术方块,然后握紧它。只有这一个感觉很不安,所以我又在周围创造出几个魔术方块飘在空中,希望它们可以成为保护盾。
阿久津握刀摆好架式。
我和阿久津的厮杀开始了。
现在开始了。
风吹。
山鸣。
阿久津动了,几步就踏进了我的守备范围,她像是要串起飘在空中的魔术方块之间的空隙,一方面却又强势地朝我靠近。我太大意了,我并不想大意的,但她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逼近了身边。
阿久津双手握著刀使出了突刺。寂静无声,风劈开了一条路,一束光笔直地穿越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