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罗不做回答,只用他读不出表情的眼睛,一直向上望着角鸮。
「……我说,库罗啊。」
角鸮擦乾了眼泪,突然改变了话题柔弱地对库罗说:
「猫头鹰被捉起来了。怎么办?猫头鹰被捉起来……」
「我已听闻夜之王被人类捕捉之事。」
「嗯。对了,魔物不去救他出来吗……?」
「那可办不到。」
「为什么?」
「看看我这副身体,角鸮。」
说着,库罗大大地张开了四只手臂。他的身体稀薄地摇曳着,可以透过去看到另一端。
「这个国家现在张着严密的结界,城里是如此,束缚住夜之王的地下大概也是如此。我虽然从漏洞中钻了进来,但亦不能久居。」
「……魔物来不了这里吗?」
「正是。」
库罗点了点头。
「不过,那也并非真正的理由。」
「怎么说呢?」
对于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说法,角鸮回问。库罗张大了他仿佛石榴一般的嘴说:
「人类完全蔑视了夜光之君的魔力!」
库罗喊叫般地说道。听不见拍翅的啪嚏啪嚏声响,像蝙蝠一般的羽翼大幅地摇晃着。
「就算是新月之夜,魔力减弱而一时遭囚禁,你们以为他是何等人物!他乃魔物之王,夜之王呀!只要满月之日再度到来,即使他身为被囚之身,岂有不能将此一街道、此一国家燃烧殆尽而脱身的道理!」
此时库罗突然停止了动作。
「……但是,夜光之君却没有这么做。」
「嗯……」
角鸮也明白了库罗话里的意思。例如说,就像过去因为猫头鹰不愿意吃掉角鸮,因此她
再也不受任何魔物的侵害一般。
「现在这里能有这个国家,即为夜光之君的意志所使然,即使魔物有所希冀,亦不能扭曲其……意志。」
「你要弃夜之王于不顾吗I:」
角鸮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库罗则仿佛要避开角鸮的视线,垂下头来。
「……夜之王是永恒不灭的。」
「但是!」
「即使现在的夜之王倒了下去,花上一些时间,魔力会聚集于大地,然后将诞生新的夜之王。我们的结构组织便是如此。」
「那么,要弃猫头鹰于不顾吗!?」
库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油灯的火焰摇曳之中,理所当然的寂静莅临合夜。从窗户可以窥见的月亮和这番情景一点也不搭调,是那样巨大、美丽,不久,库罗说了一句:
「……我真的……无能为力。」
面对他这样的回答,角鸮咬了咬嘴唇。那么——她想。(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她想。
角鸮心想,或者是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件事情做些什么。自己连记忆都遭到消除;就算她一心念着猫头鹰而采取行动,会不会只是徒遭嫌弃疏远的行为罢了?(疏远……)角鸮终于明白了这个辞汇的意思。她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思考。
如果是过去在森林里的角鸮,就不会如此作想。她当时无需考虑到任何人心里所想的;她只需任意而行,照人家吩咐的行动来过日子就行了。然而角鸮现在却知道了被爱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也切身了解不被爱的恐惧。懂得很多事情是很悲哀的。
即使如此,她并不想要回到过去。她不愿意再回到什么都不懂的那个时候;连痛楚也分辨不出来的……那个时候。角鸮想要救出猫头鹰。
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悲伤,并且知道了眼泪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在知道了这些之后,她还是希望能和猫头鹰回到那座森林里。(即使如此,却还是希望……)
还是希望回去,她想。奔驰于她脑海里的记忆,净是那座森林的事,那个村子的事,还有——这个国家的事。安多克温柔地抚摸了角鸮。欧莉叶特温柔地拥抱了角鸮。库罗狄亚斯成了角鸮的朋友。
大家都对角鸮温柔又友善;她过着如此快乐的生活,如此幸福。然而,她却甚至要对那些温柔友善的人们恩将仇报,来拯救猫头鹰——这样做到底对谁有好处呢?
也许连猫头鹰本人也不希望她如此。也许在她前往拯救他的时候,便会被他拒绝。
如果像在那座森林里的时候一样,被猫头鹰拒绝,那么到底今日的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拒绝呢?她在这里吃着美味的食物,受到温柔的抚摸,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啊。
「……对了,角鸮。」
库罗的声音响起,仿佛温柔地打断了角鸮的思考。角鸮惊醒过来,抬起了脸庞。
「我在一个月前,奉夜光之君的命令将这东西拿到手。把手伸出来吧,角鸮。」
「咦?」
角鸮伸出了手,一束头发落入了她的手掌之中。那是没什么光泽的茶褐色头发。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