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望着静谧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夜之森。在沉重的静默之后,就像明明不擅长却硬要回话一般,利贝尔提高了声量说:
「但、但是!当我们得以捕捉夜之王,将其魔力到手之际,我国的魔法师团也……」
「我可不想听。」
安多克打断了他的话,发出柔和的声音。
「你们对魔王是要杀要剐,都随你们高兴。不过,我今天之所以前来,是要来救出被囚禁的小女孩。而你们是来捕捉魔王的,对吧?目前就维持这样的关系不就行了?」
安多克的口吻绝不算是强硬的。但是这句话却让利贝尔答不上话来,令他噤若寒蝉。还来不及浸淫于沉默之中,利贝尔身后出现了几个影子。一阵低声耳语之后……
「……结界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利贝尔庄严肃穆地禀告。
「是吗。」
安多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一时落入沉睡之中似的。黑暗似乎又稍微加深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背后的林木摇曳。
「圣骑士殿下……!」
面对黑暗之中现身的巨大身影,魔法师们高声喊了出来,同时举起魔杖。然而安多克率先一步拔出了剑,回过身朝袭来的魔物一剑劈下。巨大而首当其冲的魔物发出临死前的悲鸣,倒了下去。
魔法师们屏住了呼吸。那一剑劈得锐利而毫不宽容,从他平日温和的言行举止,是绝对无法想像的。在黑暗中,完好无缺的圣剑反射出淡淡光芒。背对着魔法师们,圣骑士开口说道:
「魔法的施术者有几个人?」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仍旧清晰,震动着空气。
「由、由我和年轻的两名来……」
为了捕捉夜之王,直接对他施以魔法的魔法师共有三名。其他团员则负责魔力的增幅以及辅助。
剑柄的触感有如吸附在手掌上一般。安多克心想,只要闭上眼睛,仿佛连声音都听得见——就像那一直被沉睡中的圣剑所呼唤、漫长的少年时代一样。
从剑鞘里拔出剑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感官便被琢磨得澄静敏锐,世界则冷冰冰地为之变色。对于此次讨伐魔王之行,安多克在心底某处感到幸运。
如果能用只知夺命的此剑来拯救他人——尽管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安多克开口道:
「挡住去路的野兽,皆斩;绝对不要进入剑路之内,我不是说你们会受伤。」
然后,他稍微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是深深的蓝。
「而是我不保证你们能活命。」
只有利贝尔对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战斗宣告开始,圣骑士拔出了剑。再也无法回头了。原本在树根沉睡的角鸮,觉得好像听见有谁在惨叫,慌忙地一跃而起。
「咦?怎么一回事?」
她感觉得出事情透着些许古怪。尽管如此,她却弄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黑暗在骚动着。森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是在发出悲鸣一般,仿佛在彼此摩擦着。
「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角鸮抬头望向天空,却完全看不见月亮。她的背脊感到一股冷意驰骋而过。(我必须过去才行啊。)角鸮让锁链作响,迈步前行。
她奔向猫头鹰的宅邸。猫头鹰应该会待在宅邸里的。角鸮今天没有带任何美丽的东西,她心想,就算被赶走也无所谓。只是,角鸮觉得非去一趟不可。
「!」
随着接近宅邸,角鸮的眼睛有了明显的变化。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了不成句子的声音。整幢宅邸都燃烧了起来,赤红的火焰仿佛将宅邸包围起来似地燃烧着为什么呢?角鸮心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跑了过去,从门扉间略开着的细缝硬挤了进去。火势一分一秒地侵入宅邸之内:仿佛在感受地狱的业火一般,角鸮奔上阶梯。她奔入猫头鹰的房间内夜之王就站在那里,站在房间的中央。
「猫头鹰……!猫头鹰!猫头鹰!」
角鸮喊叫着。猫头鹰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如往常一般是冰冷的金色,反射着火焰的红色,仿佛在飘荡摇曳。他的眼里并末浮现任何情感。
「猫头鹰!不要啊!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角鸮大声喊叫。她仿佛要驱赶从墙壁卷起的火焰一般,扑打了好几次;似乎忘记了那样的热,会将自己烧伤。
「住手啊!住手啊!会被烧掉的!猫头鹰的画要被烧掉了呀呀呀呀呀!」
浓烟侵入她的肺里,她用力地咳了几声。尽管如此,角鸮仍然作势要守住绘画,拼命要将画从墙壁上移开。红色黄昏的绘画,快要完成的绘画在火焰中凄惨地燃烧着。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角鸮发出了像野兽一般的咆啸声。猫头鹰及时抓住了差点就要投身于火焰之中的角鸮的手臂。
「够了。」
角鸮的耳里听见猫头鹰冷峻的声音,她回头望去。
「一点也不好!不好啊!」
因为,那幅画原本是那样地美丽。因为,那幅画是你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