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录钩《昭忠录》所记载是在四月八日。也就是崖山战败的二个月后。
一夜过后,暴风雨平息。天空中仍旧是乌云密布,波涛也依然汹涌。湾内有二十艘左右之军船逃过沉没之命运,除了奇迹之外实在无法形容。苏刘义等人从陆上放出小舟,于湾内进行搜索,可是始终找不到张世杰。
“没希望了。”
两个人无精打采地说道。是杨亮节和周文英。拥有张世杰之斗志与统率力,复兴宋朝尽管困难重重但总还有一线曙光。然而失去了他,就如同屋顶失去了梁柱支撑一样,连招募新兵都不可能。
“向元军投降吧!张弘范应该会接纳我们的。事到如今我们再也无计可施了不是吗?”
“你们想怎样就怎样。要把意见和你们相同的士兵都带走也无妨,可是军船必须留下来。”
周文英与苏刘义交谈之时,身旁闪过了一个如幽灵般之人影。就在两人察觉到那是杨亮节,并开口叫唤“杨附马”之时,他早已消失无踪。从这边向大海跳望寻找的苏刘义等人,发现了满身是血、倒卧在海滩上的杨亮节身影。然而下一瞬间,汹涌的巨浪就将一切冲散带走了。
Ⅳ
苏刘义、张达、方兴三位将领以及士兵干余名、单船十八艘。这就是宋军最后之船队。尽管受伤、力竭、就连君主和总指挥官都已失去而成为流亡之身,但他们仍不愿向元军投降。
“事情不能就这样子结束。”
苏刘义昂然地说道。
并非世上所有的土地皆已被元军占领。还有安南,以及日本。在元军眼中,我们的存在或许就像蚊子一样渺小,但是一只蚊子也能够令大象沉睡。”
苏刘义知道自己并不如张世杰那样伟大。但是若连自己都放弃的话,那么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继承张世杰之遗愿了。只要自己还活着的一天,不论是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总之有人持续反抗忽必烈汗和元军就行了。
不过撇开斗志不谈,他们缺乏一个安身之地却是个严苛的事实。之所以暂且往赤湾出发是因为,反元人士之间秘密流传着帝景和陆秀夫之遗体被埋葬在那里之谣言。到那里拜察过帝景,报告张世杰死亡之消息后,再决定将来的事情吧。
他们一路闪躲元军警戒来到赤湾之时已经是四月二十四日。此时张世杰之死讯已由周文英传达至元军方面,因此警戒早已放松了许多。进入赤湾的苏刘义等三将,发现到四艘船停泊于港湾之时相当紧张。本以为是元之军船,但是从帆柱上远望之士兵却报告“看见占城国之旗帜”。但是从船型看来,怎么都是宋之外洋船,一边进行着万一之时的交战准备,一边慢慢靠近,终于看到船上之人影。仔细一瞧,对方似乎身着宋朝之高官朝服。
“陈丞相?”
占城国怎么会与宋朝高官之名扯上关系,三将茫然了。直到刚才为止,陈宜中这个人的事情就早被忘得一干二净,就跟个死人没两样。
不久之后,三将登上了挂着占城旗帜的船。陈宜中并不认识张达与方兴二人,但却曾经见过苏刘义。
“啊,苏将军,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尽管知道苏刘义对自己不具好感,但是陈宜中仍旧表现得非常热络。他急切地向他们询问。
“杨太后可好?”
“死了!”
“张枢密呢?”
“死了!”
苏刘义之回答化成了愤恨之怒吼,悲愤之情急遽涌上,令他情绪爆发。
“这个那个全都死了。惟一活着的人就只剩下陈丞相你一个人而已!”
陈宜中面如死灰,惊讶地差点站不住,幸好身旁健壮的男子将他扶住。那人是郑虎臣,不过苏刘义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事到如今你还来做什么?这段时间你究竟在占城做些什么?现在你知道皇上驾崩,陆丞相也已经殉节,要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陈宜中甩开了那名男子之手,但是却站不稳而跪倒在地。他手撑着甲板,眼泪从双眼之中夺眶而出。
“原谅我,原谅我。”
陈宜中并非贪图安稳而留在占城。
其实占城国内愿意降服于元的,只有国王因陀罗跋摩四世以及极少数王族人士而已。大部分的文官、武将以及民众都不屑于服从元朝。得知这个情况的陈宜中,于是委托郑虎臣将占城国内的反元运劲组织化,并且以反元声浪为后盾,连日向国王一再提出请求。
“宋之行官设于占城之事,我同意了。不过如果因此引发元之愤怒攻击,宋军一定要全面地协助我国才行。”
好不容易从国王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之时,已经是过完年后的一月下旬。狂喜的陈宜中决定将二艘船留在占城,搭乘其余之四船回到崖山。他老早就得到消息,知道行宫已迁往崖山。出发日期定于二月十日。然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刻,从中国本土回到占城之商船都传来了崖山之悲剧。
“太迟了。”
陈宜中哭泣着。
“已经太迟了。我迟了十日、不、五日。直到最后我还是帮不上忙。”
郑虎臣也哭了。虽然他应该会觉得热诚得不到回报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却也忍不住眼泪。苦苦对抗着极尽强大之元军的有名无名的人们,终究还是得不到回报。
然而光哭泣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对于占城国来说,在崖山亡宋,大船队也已溃败无存的情况之下,惟一的道路只有与无重修旧好一途而已。别无选择。他们只能迎接元朝使者,并约定入朝纳贡。张世杰航行至占城附近之时,正好就在那段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