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朔风

民。他们对于宋之朝廷实无半点义务可言,仅仅是为了文天祥而甘愿舍身战斗。

  八月底,文天祥所率领之二万名义军终于进入杭州临安府。五年前在当权者面前高唱正论的文天祥,由于受到贾似道憎恨而被逐出了京师。虽然当时是满怀失意地离去,但是现在文天祥的义军却大受欢迎,临安府的民众全都高声地欢呼。吕文福、夏贵、黄万石等将领们,虽然也都接到了朝廷派兵前往临安府之命令,但是他们却都冷漠地无视命令之存在。民众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恐惧不已。就在此时,义气风发的义军正好入城而来。

  文天祥虽然深得民众之信赖与爱戴,但是却也备受朝中高官之猜忌,就如同他自己对郑虎臣所说的一样。目前临安府地位最高的,分别是左丞相留梦炎和右丞相陈宜中。文天祥于入城之后,前往拜会陈宜中。和留梦炎比较起来,陈宜中算是还较能信赖的一方,这是他的判断。

  陈宜中于年轻之时,曾经因为卷入政争而被处以流放之刑。后来得到赦免返回临安之后参加科举中试。虽然比文天祥晚了七年,但是就年龄而言,他应该还比文天祥要稍长一些。尽管陈宜中因为颇具才能,受到了贾似道赏识而飞黄腾达,但是在见到贾似道对于元之外交与军事上之失败,便立刻弃他而去,转而投向了弹劾之一侧。倘若他得知了贾似道已死,应该会相当高兴才是。不过这件事情,文天祥并没有立刻告知。将文天祥迎入家中之中,陈宜中随即提出了一个奇妙的话题。

  “你可知元军主帅之名吗,宋瑞大人。”

  “据我所知,应该是叫做伯颜吧。丞相为何特别提起此人呢?”

  “伯颜之读音亦可写成‘百眼’二字。”

  蹙起了眉头,文天祥朝着陈宜中望去。

  陈宜中的表情之间欠缺神采。额头因汗珠而泛着亮光。这显然是一副掌握权势但却不知如何运用之无知面孔。

  “谢太后对此事十分介怀。”

  宋之天子虽为恭宗皇帝,但由于是个年权六岁的儿皇帝,根本无法亲自治理国家,因此实权为幼帝祖母谢太后所掌控。这位年老的贵妇一向对贾似道深切信任,而且相当迷信。她曾经招唤过通晓奇门异术之士,询问宋朝之命运。该名术士恭谨地回答道:

  “大宋之天下可享万代安宁,临安府要落入敌人之手,可谓是永远不可能发生之事。”

  “此乃千真万确?”

  “请太后安心。若临安府真要落入贼军之手,非有百眼之男而不可为。”

  “百眼之男,这倒有趣了。”

  太后笑了。这世间上怎可能出现具有百眼之人呢?大宋之天下果真得享安泰。凤心大悦的太后于是赐予术士黄金绸缎以为奖赏,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便是接到了北方及西方传来对元战败的消息,也是一副悠然自得之模样,完全没有拟定对策之打算。一直到了得知如钢铁般、怒涛般蜂拥而来的元军统帅之名时,才令她大惊失色。“伯颜”二字之读音,不也能写成“百眼”吗?

  “就是这么回事,宋瑞大人。太后认定伯颜是颠覆宋室江山之人物,并且怀疑他的侵略莫非是天意所为。”

  荒谬!

  此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文天祥的眼神却表达出心中之呐喊。陈宜中别开视线,拿出手巾擦拭着脸。表面上是擦汗,实际上或许是想借此来掩饰脸让的表情也说不定。文天祥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对着弱势的右丞相郑重地说道:

  “下官有个想法,不知可否对丞相一言。”

  “愿闻其详。”

  陈宜中仿佛松了口气般地,将手巾收了起来。他虽然不像同僚留梦炎那样,对文天祥抱持着敌意,但也称不上有任何的善意。如果朝廷的大势倒向了排除文天祥之一方,他绝对会毫不伤感地顺从大势所趋。在贾似道失势之时,陈宜中对于这个并且辊经受其恩义的人不但不加以拥护,反倒是积极地予以穷追猛打,甚至还上奏谢太后赐死于他。这件事情文天祥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眼前实在是不得不与陈宜中接触。

  一回想至此,文天祥虽然看似恭敬地面对着陈宜中,但是内心的想法却有若破鞘而出的锐利刀剑,在态度和表情上展露无遗。不但说话时口气尖锐,目光更是有如熊熊烈火,脸颊潮红,上半身还微微前倾,简直就像是在叱骂着对方一样。陈宜中脸色灰白、紧闭双唇,从头到尾始终维持着聆听之姿态。

  “卿之意见我完全明白。”

  陈宜中好不容易答出了这么一句。就在文天祥说到了一个段落暂且停顿之时。文天祥直直地盯着陈宜中看,那表情仿佛在问着“你确实完全明白了吗?”

  “我确实完全明白了。卿之忧国之念与退敌之策,实在令人感佩万分。但是事情并非我一人所能决定。”

  “理所当然。”

  文天祥的回答大大出乎陈宜中意料。他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寄予期望,还是觉得浪费了时间?就在陈宜中大惑不解之当下,文天祥早已连连辞去。

  一刻之后,左丞相留梦炎派遣来之家仆带着讯息来到了陈宜中面前。原来是文天祥登门造访,请求商讨与元军全面对决之事。惊慌失措的陈宜中立即赶往留梦炎之府邸。由于留梦炎乃科举之前辈,陈宜中不得不谨守礼仪。此时文天祥早已离开了留梦炎府邸。得知事情已经结束不必再碰面,陈宜中顿时宽心。一被接待进书房,留梦炎立刻切入话题。他打算指派文天祥做为与元军交涉之人选。

  “这……”

  陈宜中感觉有提出舁议之必要。文天祥是个不知妥协为何物之正论家。这样的人绝对不适合从事交涉。更何况不久之前,他才浩浩荡荡地率领着准备与元军一决死战的义勇军进入临安府呢!即使以命令压制,他也未必会接受这个任务。

  “此人对本朝有害啊!”

  如此断言的留梦炎话中回荡着一股怨憎之气,令陈宜中的内心感到了一阵畏缩。留梦炎以“此人”称呼文天祥。这样的称呼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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