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岁时以私家见习侦探的身分正式开始了侦探的生涯。

  实际工作过后,我才发现一切并非如想像中美好,甚至觉得侦探业不过是偷窥他人隐私,不入流的工作。尽管如此,我并不气馁。只要十件中有一件,甚至一百件中有一件案子还能让我真正感受到帮助别人的喜悦,这样就够了。而我也把它当成唯一的希望,继续侦探这个工作,即使常常怀疑自己是自欺欺人,但还是对「那个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坚持下去。然后在五年前,也就是我二十岁的时候,爆发了惨绝人寰的「连续侦探杀戮事件」。在日本被称为名侦探的侦探们,一个接一个遭到杀害,一连串凶残的命案陆续发生。身为侦探的我反正也不算名侦探,当然不担心自己会惨遭毒手。然而,在一次极偶然的机会下,我发现到破解那起案件的线索,并将它透露给日本侦探俱乐部。结果,当时隶属于俱乐部的「杀眼」逆岛菖蒲和「静」椎冢鸟笼双双以犯人身分被举发出来,我则因为那次事件的「实战能力」,被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一班招揽进去。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完全是当初始科未及的(我把线索提供给俱乐部算是整件事的契机吗?但那不过是些琐碎的情报,真正利用它们归纳出真相的,还是俱乐部的高阶干部们)。就这样,我在人们的推荐邀请下,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日本侦探俱乐部。

  我的梦想成真了。

  然而,在极短暂的快乐之后,等待着我的,却是宛如地狱般痛苦的日子。

  两位俱乐部成员由于我的缘故,沦落为犯人被驱逐出去(而且还是俱乐部里的主将),可想而知,我在俱乐部受到的责难和攻击自然也不少。到处是嫉妒猜忌、冷嘲热讽和恶言恶语。我心中侦探的美好形象,以及对日本的大脑中枢所怀着的幢憬,都彻底粉碎了。为什么自己会以这样肮脏低贱的职业为志愿?我不停地懊悔着。

  说起来还真讽刺,其实逆岛菖蒲对侦探发出的一连串诅咒,就是我当时心中所有的怨恨。什么侦探,净是些光有脑袋的没用家伙!而且就是那种脑袋好的白痴更让人没辄。当然,俱乐部内也不全都是这样的人,还是有些同事和上司值得信赖。只不过大家似乎都有同样的一个烦恼:我们做侦探的到底有没有干涉他人私生活的权利?我们是否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而将他人的不幸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来娱乐?虽然找认为还不至于如此,但又有谁能够百分之百地保证侦探的动机都是纯正的?我想要天真地、彻底地相信自己,但双手在那时早已变得污秽不堪。要我相信这个被欲望、鲜血和悲鸣污染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结果我放弃了一切。曾经梦见过的理想、志愿、爱情、赞赏、幻想、理论、喜悦,以及随之而来的悲哀,这一切都被我放弃了。侦探只是工作,侦探只是不得不达到的业绩,这些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无趣的日常生活、没有意义的工作、重复的例行公事。即使在伤透了脑筋后得到事情真相,却仍然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成就感。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刚跑完马拉松后全身虚脱、令人难受的疲劳感。「或许可以用更漂亮的手法来解决那个案件……哎,随便啦!那样就可以了。反正犯人的动机跟我无关。加害者就没有令人同情的余地吗?不过杀人就是杀人,这是罪大恶极的事,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该杀人。杀了三个人吗?那可能会判死刑喔!还请你多振作,啊!犯人自杀了?Lucky!那这件事就结束了。再来看看下一件。委托人来道谢?嗯……这人是谁啊?不认识耶!」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成了比谁都还要可憎的人。十五岁那段以侦探为志愿的岁月,有着一份率直、滑稽和逗趣,同时也有一份坚强、青涩和鲁莽,最重要的,还是那份熊熊燃烧着的热情和美丽的信念。但如今,我失去了这一切,剩下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体。美梦成真的我,变成世上最缺乏梦想的人。有位英国推理小说家曾说道:「只能靠努力实现的梦想不过是垃圾。」我则是跟他抱着相反的烦恼。不!应该说是罪恶感,我对从前的自己深深感到惭愧,对不起,十五岁时的我。十年后的你竟然变得这样没用,我衷心地向你致上最大的歉意。就算以死来赎罪也不够吧,因为你对未来怀抱着的希望,如今在找身上全都消失殆尽了。

  尽管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洗心革面的念头和忍受痛苦的打算,而只是苟延残喘地继续侦探这个工作。全仗着一颗还算聪明的脑袋,像我这样没用的人,还是幸免于被第一班淘汰,继续在日本侦探俱乐部待了整整五年。没错,这只是工作、工作、工作。一面敷衍同事间的对话,一面完成份内规定的工作。明明可以感觉到自己正由内部慢慢腐败崩坏,却束手无策,浑浑噩噩地过着像是慢性自杀的每一天。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虚野勘缲郎。

  刚结束一次无趣又累人的出差,回到日本侦探但乐部,准备向上司简单报告的途中,在十字路口对面,我发现了一位奇妙的少年。要是在平常,我总是带着些许的觉悟和悔意,一边想着,「不应该这样啊……」一边抬头望着俱乐部大楼。然而那次却一如反常,我的视线完全被那位少年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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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如稻草般蓬乱的黑色长发,一点也没有梳理过的痕迹。或许是太久没洗了,失去光泽的头发甚至令人感到黏腻。全身一副牛仔裤配纯白衬衫的朴素装扮,唯一还称得上时髦的,大概就只有那个点缀在右耳上的耳环吧!少年纤细的身材呈现出优美的曲线,皮肤虽有些脏污,却如少女般白皙。年约十五、六岁,应该还不到十七岁,却看不出高中生应有的感觉。少年举起望远镜,专注地眺望着日本侦探俱乐部,时而冷冷一笑,时而绷紧嘴角;一会儿得意地窃笑,一会儿又痴痴地傻笑。精力充沛且毫无所惧的少年——虚野勘缲郎,就站在那里。

  最初对方问及我的名字时,我并没有报出真名宇田川樒,而是毫不考虑地谎称自己是萝卜睦美。虽然这是出自本能所撒的谎(毕竟没有初次见面就直接告诉对方真名的愚蠢侦探),然而现在回想起来,真正的理由或许是我对虚野勘缲郎这位少年浅意识里怀着警戒心吧!当他开玩笑问及我是不是侦探俱乐部的成员时,我也急忙否认。不过,与其说这个否认是出自于警戒心,不如说是因为对我而言,让人知道「你是侦探」这件事,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宇田川樒」确实是我的名字,而「侦探」也的确是我的职业,然而这些都不是我想拿来吹嘘的事实。这个对自己感到羞耻、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我,面对勘缲郎的问题,没有一个适合的名字和职业作为答案。「我就是你立志要成为的侦探。」这种事谁说得出口?

  然而,勘缲郎向这样的我说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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