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仓库的楼梯爬上去,就到了银古铺着稻草的开阔房间,那是用来给旅人休息的。
人们拉起单子来盖在身上,只把赤脚露在外面。一眼看过去,这里至少有十个人。
银古找到了够睡一个人的空隙,把背上背着的木箱放下来。拿掉斗笠,再脱掉被雪打湿的上衣。
这时候他后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的头发是白的可是小哥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啊。
一个小个子男人穿着不合季节的鲜艳和服,手里玩着什么东西。
他有着一个鼻头朝上的小鼻子,吊起来的眼睛,一双跟农活无缘的白皙的小手,看起来不像是村子里的人。
我还以为虫师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呢是吧?
他招呼的是个脏兮兮的脚伸在外面的另一个男人,似乎是他的同伴。
那男人没有回答,翻了个身看了眼银古,呲牙一笑。
我也正要往大叶岩尾的客人那里去。我是做这个买卖的。他伸出手来,手指间夹着两三个骰子,只见他灵巧地一抖手,骰子就滚到了手心里。
我是柴山的文藏。
银古没有报出名字,只是低下了头行了个礼。
怎么样?反正冬天的夜这么长,来玩个几把打发时间吧?
银古把视线从文藏那双三角眼上移了。
抱歉。
别担心啦。我可是不会对虫师出老千的哦。
文藏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可笑似的,他笑得滚倒在了床铺上。
女佣走上了楼梯。
芋头粥已经做好了。大家来吃点填填肚子吧。请跟我到下面来。
流浪者们掀开铺盖站起身来,光着脚下了楼梯。
文藏看看还坐在那里的银古,对他说道:
怎么,你肚子不饿啊?
银古微笑着点了点头。
能够一个人躺下,对银古来说是很值得感谢的事情。他拉过放在一旁的铺盖,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但银古马上又跳了起来。
有人在。
那个人正有力地打着呼噜。他回头去看了一下,发现墙壁的边上有一个人。他旁边放着个又大又沉重的缸。
鼾声停止了,那个年轻男人翻身坐了起来。
啊吵死了根本睡不着嘛。
男人发现了银古的视线,慌忙摆了摆手。
不不不,我不是在说大哥你太吵。是旁边的人太吵了。
咦?人呢?
大家都去吃芋头粥了。
男人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又是芋头粥啊。虽然好心免费让我们吃饭是很感谢,可是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
已经很长了吗??
你留在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吗?
男人交抱着手臂想了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银古告诉了他,男人掐着手指算了起来。
四天了。我被雪困在这里整整四天对了,你是刚到的吗?
银古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雪,亏你一个人走到这里啊你翻山过来的?
银古又点了点头。
真厉害。这几天里一直在下大雪,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了呢。
银古指着男人背后的大缸问道:这里面放了什么?
男人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缸。里面传来空空的回声,男人笑了起来。
是彩虹。?
将来会放上彩虹。但是我现在还没用得到。我背这个空缸背了有三年了。
三年?
这个男人留着农民一样的短短寸头,脸上露出很温和的笑容来。
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大,笑起来有种不加防备的感觉。一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
你说要抓到彩虹?
我要抓住它,带它回故乡去,
银古看着男人的脸孔。听他说话倒是很沉稳的样子,不太像是发了疯。
你的故乡在哪里?
男人说了个在西国的地名。
银古在那里路过过几次,但都没用逗留过。
那里每年都会刮台风或者闹洪水,把村子里的屋子桥梁都冲走,摧毁了田地。是块死了很多人的土地。
那里还有条从春天到秋天会一次次泛滥成灾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