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绵绵不绝地流进眼球内侧的,看不见的液状的光。
等眼睛习惯之后,就发现光并不是均匀的,而是好像鳞片一样,细小的花纹彼此联系着,向着一定的方位缓缓地流去。
开始接受的时候,它还会灼痛眼睛,但是接着却不可思议地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阿善觉得这非常舒服。
柔软的、灼热的东西在眼球中蓄积着,然后满溢出来,变成水珠落下去。
全身都在温暖而黏稠的东西中融化了,轮廓开始崩解。好像融化的糖一样被牵引,拉伸,又与原本的被熬在一起。
昏沉。
奴伊!
原来曾经是奴伊的东西,在慢慢地自转着。
这样就好了吧?
对,这样就好了。
在强力的绳子一样的旋涡之中,奴伊在喃喃自语着,这样就好了。
阿善为了拉住奴伊而伸出的手被弹开了,从那上面,阿善感觉到了微笑着的奴伊的温暖。
等一下啊奴伊的手在哪里。把手,伸给我啊。
阿善听到了已经失去了形状的奴伊的声音。现在,这声音就是奴伊了。你的手好温暖。不只是手,只要你看着我,就好像太阳照着我一样的温暖。遇到你的那一天,就连那个沼泽边的阴暗,也因为你的眼神而变得温暖了
阿善与奴伊围绕着彼此,缓缓地旋转着。
不可思议的安稳,和无法再回头的绝望,让阿善紧紧地抿住了嘴。
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人撕裂的怀念感。
这就是故乡吗?
原来这就是故乡的感觉啊。阿善在那种断肠一样的不舍中紧闭着嘴巴。
阿善,你快走吧。
不要。
奴伊用力地推着阿善。她的力量像山一样强大。
阿善在被推得四分五裂之前蜷缩起了身体。
快走,银蛊已经醒了。
沼泽中央燃烧起了银色的火焰,整个池面上好似铺起了一层厚冰。
就在那光要将两个人关闭在其中的瞬间,奴伊用力地推了一把,让阿善浮到了水面上。
向下俯视过去,只见一条发着白光,好像山一样的大鱼正缓缓地摇动着笔头一样的尾鳍。
随着它每次扭动身体,那巨大的身体就好像脱掉了旧壳一样变得越发巨大。
沼泽中只剩下了这一条明明在池中游泳,却比沼泽还要巨大的鱼,其他的什么都消失了。
那,就是银蛊。寄生在永暗之底,没有眼睛的鱼。
阿善。
奴伊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吧。为了从永暗那里逃离出来,你就把一只眼睛给了银蛊吧。
但是另一只眼睛一定要紧紧地闭着。
这是为了你能再一次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就是奴伊最后的话了。
※※※※※※※
阿善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游泳,还是在步行了。
刚开始的时候,黑暗是黏稠而凝滞的。
他拼命地动着好像是腿脚,又好像是尾鳍一样的东西,用力地向前钻动着,他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把黑暗之流渐渐地抛在了身后。
似乎是在向前进了。
就这样抱着沉重的东西,不让它碰到地面地搬运着,好像螃蟹一样侧身向前移动。
自己到底是在向着哪里挪动,又该逃到哪里,背后又会有什么在窥伺着自己?
光是想一想,尾巴就似乎会被绊住。
他使劲地摆动着尾巴,或者说,他的腿脚脱离了他的控制,擅自地在土地上奔跑着。
流动着的黏稠热量消失了,渐渐冷却了下去。
他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随着咳嗽,浑浊的液体从喉咙中流到了外面。
他咳嗽着,直到干咳让喉咙都为之缩紧,气也喘不上来。咳嗽平静下来后,终于可以呼吸了。
他闻到了令他怀念、让人精神一振的气息。
那是浓郁的黑土的气味。
他的头上传来似乎是无数把扫帚清扫的声音,声音像洪水一样流动着,忽然又安静下来,然后再一次开始,这一次拖得很长很长,似乎再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只要能马上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不会有事。
为什么会记得这句话呢。其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而且自己也不想要去想起来。
对了,我的名字。
混沌的空白充满了头脑,但步子却迈得加倍的快。
象这样的时候,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