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偏偏问我呢?
肯定看见你突然想起来的,想起小时的疑问。
也可能下雨的时候到处问同样的问题来着。
雨依然下个不停。
大家都不担心我们?亚纪问。
莫非向警察报案?
你对家里人怎么说的?
在同学那里野营。你呢?
我也说是野营。让一个同学做证。
那个同学信得过?
差不多。可我不喜欢这样,毕竟连累很多人。
啊,是啊。
亚纪横过身体,把脸转向我。我轻轻吻一下她的嘴唇。
别急,慢慢在一起好了。
我们互相抱着闭起眼睛。小沙砾在代替床垫铺的毛巾被下面窸窸窣窣发出声响。
半夜醒来,广播早已结束。拧短了灯芯的提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熄了。我从床头下去关掉收音机电源。房间里闷着提灯的热量。打开窗,外面凉瓦瓦的空气和海潮味儿一起涌进。看样子天还没亮。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尽的天空闪出许多星星。也许附近没有照明的关系,星星近得几乎可以用钓鱼竿捅下来。
有波浪声。亚纪的语音。
没睡?
她来到窗边向外眺望。隔着黑暗的海面,可以隐约望见对岸的灯火。
哪一带呢?
不是小池就是石应那儿吧。
来而复去的海浪声反复传来。海浪打翻岸边的石头,撤走时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哪里有电话铃响?亚纪突然说。
何至于。我侧耳倾听,真有!
我拿起桌上的手电筒,两人走出房间。走廊里一团漆黑。手电筒光模模糊糊照出尽头的墙壁。似乎稍前一些的房间里有电话响。我们蹑手蹑脚慢慢前行。电话仍响个不停。房间本应临近了,电话铃声却丝毫没有临近。
铃声忽然止住。大概打电话的人判断没人接而放下听筒。我们默默对视。用手电筒光往周围照射。原来这里是走廊窗扇坏掉而有树枝侵入的那个地方。头顶上,一条枝蔓缠绕的粗树枝长满茂密的叶片。往树枝上一照,一只铜花金龟在树皮上趴着。从坏掉的窗口伸出脑袋把手电筒光向外射去,山坡就在眼前四、五米远的地方。这时,亚纪低声道:
萤火虫!
往她看的那边凝目看去,草丛中有个小小的光点。一开始只有一个。但细看之下,这边那边都有光点辉映。注视之间,数量急速增多。
不下一两百只的萤火虫在杂草和灌木之间闪闪烁烁。趴在叶片上的忽一下子飞起,同两三只一起飞了一程又躲进草中不见。数量虽然多,但飞得十分安静。又像是整个一大群随风飘移。
关掉手电筒!亚纪说。
现在我们和它们置身于同样的黑暗中。一只萤火虫离群朝这边飞来,曵着微弱的光亮缓缓靠近。飞到房檐那里,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我手心朝上向它伸去。萤火虫警惕地往后退了一点,似乎俯在后山伸来的枝梢上歇息。我们等它。稍顷,重新飞起,在亚纪周围缓缓盘旋,然后像雪花翩然飘落一样轻轻停在她肩上,就好像萤火虫选择了她。它像传送什么暗号似的闪了两三次光亮。
我们屏息敛气看着萤火虫。忽闪了几次之后,萤火虫悄然飞离亚纪的肩。这回没有像来时那样犹犹豫豫,笔直朝同伴们所在的后山草木中飞去。我们目不转睛追逐萤火虫的光点。不久,萤火虫返回群体,在同伴们之间飞来飞去,同许许多多小光点混在一起,无从分辨了。
①时间容器,寄给未来的包裹。即把记录当代文化、生活的资料装在容器里埋入地下留给后世。②日文字母。分平假名和片假名两种。③新电影乐园。Newcinema,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英美产生的电影制作理念。
我们修学旅行回来时,亚纪已被确诊为再生不良性贫血。医生解释起因于骨髓功能的弱化。对此她似乎已经相信。我当然也没理由怀疑。
为防止感染,护士教给我防护技术。首先穿上走廊衣柜里的防护服和口罩,其次把穿来的鞋用专用拖鞋换掉,再在医院门口洗手消毒,这才得以入内。
每次看见穿防护服戴口罩的我,亚纪都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一点也不谐调的嘛!
有什么办法呢!我沮丧地说,都怪你的骨髓偷懒不好好制造白血球,才落得这副模样。
学校怎么样?她有意转换话题。
还不是老样子。我没好气地回答。
快期中考试了吧?
像是。
学习进度快?
就那样。
想快点上学啊。她眼看窗外自言自语。
护士从病房门口探进脸问有变化没有,对我也笑着打招呼。因为天天来,差不多所有护士都认得我。检查什么的大体上午做完,晚饭前安安静静。
监视着呢,看接吻没有。护士走后,亚纪低声道,近来护士长提醒来着,说不能和常来看望的男朋友接吻哟,病菌会传染的。
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口中爬来爬去的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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