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和他家人添麻烦了?
啊,倒也是啊。
我含含糊糊应和着,以求救的心情看着同伴。大木额头早有大颗汗珠流淌下来。
傍晚我哥下班回来,那时就可脱身了。我也一直盼望这次野营来着。孝顺儿子当到傍晚,夜间想出来散散心。
既然人家那么说说到这里,我以忧郁的表情看着亚纪。
她似乎被大木卖力气的表演多少打动了。
那,就留下来?
我和大木不由对视一下。他表情如释重负,眼睛却在骂你这混小子。我在胸前偷偷合掌,没让亚纪看见。
接下去的行动,两人都快得出奇。作为大木一心想快些离开小岛;我也想趁亚纪没改变主意时把他送上船去。
305房间。大木一边解船绳一边小声说,我这回报可够高的了!
抱歉。记着就是。我再次合掌。
大木坐的小船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在栈桥上吃盒饭。亚纪在游泳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运动衫,我只穿游泳裤。蓦然,此刻这座小岛只有自己和亚纪这令人眩晕的现实直击脑门。我感觉得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欲望正从身体深处涌起。大木明天中午才能返回。
盒饭味儿全然没有吃出。在赋予自己的无限自由面前,我很有些不知所措。往下这足足二十四个钟头时间里,我既可以当狼又可以当山羊。从吉基尔到海德①,我这一人格领域扩展开来。其中仅仅选取一个场所甚至让我产生些许惊惧。这是因为,只有这选取者成为现实,其他统统消失。亚纪所看见的,只有从无数可能性中选取出来的这个我罢了。如此这般思来想去时间里,最初的欲望渐渐淡薄,而生出奇妙的责任感。
吃罢盒饭,拿起大木留下的钓竿去钓鱼。把青虫放在钩上抛出去,不出片刻,隆头鱼和斑鲅鱼咬上钩来。本打算当晚餐受用,但由于咬钓咬得太天真了,不由觉得可怜,每次钓上来都放生了。后来放生也嫌麻烦,索性钓也不钓了。
栈桥上铺的厚木板吸足了阳光,热乎乎的。屁股坐在那里,很容易沉入惬意的梦乡。凉风从海上持续吹来,没有出汗。我们互相给对方涂了防晒膏,以免紫外线晒伤。并且时不时把脚浸到水里,或往头上淋水。
大木君的母亲不要紧的?看样子亚纪相当放在心上。
只是血压高一点儿,没什么大事吧。
不过,既然用无线电话联系,病情怕不一般。
对亚纪说的谎逐渐成了负担。剩得和她两人之后,肉体关系什么的反倒怎么都无所谓了。把大木卷进来的计谋到现在已成功一半,可是我突然觉得事情荒唐、幼稚起来。并觉得这种荒唐、幼稚的自身形象正被人从远处看着。
亚纪从背包里取出晶体管收音机,打开电源。正是午后流行音乐时间,男女主持人耳熟的语声传了过来。
朋友们,每天都很热吧?呃,毕竟是夏天嘛。所以,今天来个夏日海边乐曲特集。
一点不错,打电话点播也可以,只管叮铃铃叮铃铃打来就是。从点播的朋友中抽签选出十名赠送特制T恤的哟!
那么,下面介绍来信。
第一封,风街一位笔名叫约巴的朋友的来信。清彦君、洋子小姐,你们好,你好。我现在因腹腔病正在住院。哦,是吗?天天检查,讨厌死了。唔、唔,弄不好,很可能动手术。好容易盼来的暑假!不过,人生漫长,这样的夏天有一次也未尝不好。是吗,住院?够受的。
我肚子也动过手术,上高中时候,倒是盲肠炎。住了三四天院。手术当然讨厌,好在转眼就做完了。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盲肠炎,不知对您能否有点参考价值。但愿您的病情不重。打起精神,早日康复!那么,就送上您点播的节目:南十字星全明星乐队②的《盛夏的果实》。
一次你为我写了一张点播明信片,可记得?歌曲播放当中亚纪说。
记得。
这是我想尽量避免的话题。然而她深情地追忆道:是上初二的时候。歌名是《今宵》吧?你撒了个天大的谎。
被你训了。
不过现在成了美好回忆。你是为了能让主持人念那张明信片才撒那种谎的吧?
算是吧。我说,那时你有个高中生恋人吧?
恋人?她回过头,以尖刺刺的声音问。
排球部的美形。
啊,亚纪仿佛终于想了起来,可你又怎么知道的?
班上女生说的。
没办法啊!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仰慕。
仰慕?
嗯。还是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恋爱。
嗬。
她窥视似的看我的脸。
你莫不是吃醋了?
不好?
为初二的我?
我可是对你的胸罩都嫉妒的哟!
坏蛋!
向远处看去,陆地那边正有大片积雨云向上蒸腾。云头白莹莹的,而云体部分呈灰色,下端则几乎漆黑漆黑。远空轰隆隆响起雷声。海上吹来含带潮气的暖融融的风。积雨云缓缓遮蔽天空,似乎正朝这边推进。原先湛蓝湛蓝的海面,现在已经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