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早上六点出家门,在公共汽车站同亚纪碰头。对父母说去参加野营同学家附近有个可以野营的地方,紧靠海,还能钓鱼和洗海水澡等等。我把大木家电话写在便笺上递过去,说有急事可以往这儿打电话。只要明确所去地点,父母就会放下心来,不一一细问。况且总的说来我并非说谎。

  关于在大木家附近野营,亚纪在公共汽车上问道:

  大木君的女友是谁?

  我也不大清楚,像是学商业的。

  为什么把我们拉去呢?

  上初中时我们两人不是去看望过他么?

  大木骨折住院的时候?

  嗯。他说非常高兴来着。

  够重情义的。

  但是,公共汽车到达目的地时,重情义的大木君的女友突然情况有变,不能来野营了。

  遗憾啊!我以十分遗憾的语气说。

  遗憾遗憾。

  没办法,三人去吧。

  好、好。

  我们往系在珍珠筏的小船装东西。

  大木君,你的东西呢?亚纪问。

  我以严峻的眼神盯视大木。

  哦?我

  啊,大木那份我准备好了。我赶紧打圆场,毕竟借人家的船。

  是啊是啊,我负责船。

  东西装上船后,我们逐个上船。这是条能坐四五人的玻璃钢船,船尾安有陈旧的船外机。

  好,开船!大木威风凛凛地说。

  拜托。我说。

  亚纪神情不大释然地坐在船中间。时间还早,海湾笼罩着白濛濛的晨雾。雾中可以看见养殖筏和塑料浮筒。抬头望天,夏日晨光透过雾霭倾泻下来,晨光把船头切开的水面溅往左右两边的飞沫照得玲珑剔透。驶入海湾,雾霭散去。一只老鹰划着很大的弧形在我们头顶盘旋。不时同打渔归来的渔船擦身而过。每当这时,亚纪便向船上挥手。船上的渔夫们向她挥手。操纵船外挂机的大木目眩似的眯细眼睛看她。

  随着岛的临近,游乐园的摩天轮迅速变大。游乐园前面是海水浴场,上面有更衣室和淋浴室等设施。如今所有设施无不伤痕累累锈迹斑斑,即将在雨和海风中寿终正寝,无可救药了。太阳已经升高,油漆剥落的摩天轮立柱闪着红光。

  游乐园左边是码头,后面小山上矗立着钢筋混凝土建造的白色宾馆。码头的桥柱同样呈铁锈色。没有防波堤和阻挡波浪的混凝土强制块。因为岛本身浮现在内海里面,只要没有台风和巨浪打来,海面通常波平如静。大木减缓船外机的油门,让船缓缓靠近栈桥。从船舷往海里窥看,只见阳光射入的明亮的水中绿色和黄色的小鱼成群结队游来游去。离栈桥稍远一点的地方,飘浮着好几个白色水母。

  大木从船边伸手抓桥柱,我抢先爬上栈桥。然后把大木抛来的缆绳系在桥柱上,又拉亚纪上来。大木卸下东西,最后一个上岸。我问亚纪去海水浴场那边如何。

  大木君呢?

  我么他一闪瞥了我一眼。

  大概钓鱼吧。我当即回答。

  是啊,是钓鱼。

  他这人喜欢孤独。

  海水浴场在小岛南侧,阳光从海那边毫不留情地一泻而下。哪里也看不见树荫。稍离开水边的砂地上长着文殊兰。山那边时而传来鸟鸣。此外只有波浪拍击海岸的声响。

  更衣室损坏严重,没办法用了。钢架锈得又红又黑,地上铺的木板很多地方烂了。而且到处是成群的海蛆。无奈,只得在淋浴室里轮流换衣服。

  我们慢慢往海湾那边游去。亚纪游得好。脸浮出水面,一下一下轻快地横向游动。戴防水镜往水里细看,只见五颜六色的小鱼们往来漫游。海星和海胆也很多。我在勉强站得住脚的地方摘下防水镜,递给亚纪。她个矮而水又太深,因此她戴防水镜时我在水中托她的身体。她的胸就在眼前。湿漉漉的白皙皮肤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我们继续往海湾前进。脚已完全够不着地了。用防水镜在海里看的亚纪一边踩水一边摘下防水镜递给我。

  厉害!她说。

  我戴上防水镜往海里看。脚下,海底呈研钵状塌陷下去。陡急的坡面随着水深的增加逐渐模糊,最后被光照不到的黑暗彻底吞没,情景甚至令人惊骇。

  我咯一声。

  亚纪微微一笑。我飞快地去吻她的嘴唇,但没吻成。两人都喝了一大口咸水,呛出水面,边呛边笑出声来。亚纪拉着我的手仰面躺着。我也学她的样子。闭目在水面漂浮时间里,眼睑内侧红彤彤的。微波细浪出声地冲刷耳朵。悄悄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看,亚纪的长发泼墨一般在水面摊开。

  午间到了,返回栈桥。大木在那里等着。他按原先约定,谎说船上无线接到家里电话,母亲身体不舒服,自己得先回去一下。

  我们也一起回去吧。亚纪像是在为对方考虑。

  不必。大木绷紧脸说,你们在这里钓鱼等我,毕竟好容易来一次。傍晚我就返回。虽说不舒服,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本来血压就高,吃了药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么路上小心。我亲切地快嘴应道。

  我们也还是回去看望大木君母亲好些吧?亚纪仍一副焦虑的样子,若没什么事,再返回就是。如果大木君的母亲很不舒服,不是要给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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