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男孩子简直像吃苹果饼一样啃着苹果。那削得整齐好看的苹果皮,形成软木塞起子似的螺旋形,垂到地板上,但倏忽间变成一团灰光蒸发掉了。
焦班尼他们俩把苹果藏进衣袋。
河下游对岸,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枝上结满红彤彤的圆果。树林正中央竖着一个高高的三角标。树林深处不时传来阵阵悦耳的乐声。那是一首交响乐和木琴的协奏曲,美妙的乐曲随风传来,令人陶醉。
青年不禁浑身发抖。
侧耳静听,那声音就像一片草绿色的田野或地毯在铺展,亦如洁白如蜡的露水从太阳表面擦过。
看呀,那乌鸦!柯贝内拉旁边叫阿香的小女孩喊道。
那不是乌鸦,是喜鹊。见柯贝内拉一本正经的样子,焦班尼不禁笑出来。小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果然,在河滩银白色的光炎上,成群结队的黑鸟一动不动地沐浴在河流的微光之中。
是喜鹊!头后面的羽毛直立着。青年像是在仲裁。
刚才还在对面的那片绿林中的三角标,已来到车窗近前。此时,从火车后方遥远的地方又传来三○六号赞美歌那熟悉的旋律。
是众人齐唱。青年脸一下子变得刷白,站起身想到那边去,可想了想又转身坐下了。阿香用手帕捂住脸。
连焦班尼也感到鼻子有点不对味儿。不知不觉之间,有人带头唱起了那支歌。歌声越来越响,最后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也加入合唱。
片刻,绿色的橄榄树林,在远去的银河对面倏然闪烁,然后渐渐消失。从那里漂来的奇特乐曲声,也被火车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淹没,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声响。
啊!有孔雀!
是啊,有不少哩!小女孩回答着。
焦班尼看见在那逐渐变小,小得只剩下一个绿色贝壳纽扣那么大的森林上方,时常闪烁着青绿色的亮光,那是孔雀张合翅膀时出现的反光。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孔雀的声音了。柯贝内拉对女孩子说。
是的,大概足足有三十多只。那犹如竖琴声的音响就是孔雀发出的啊!小女孩回答。
焦班尼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楚,不觉说了一声:
柯贝内拉,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玩玩吧。此时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河流分成两条。在漆黑的岛子中心,有一座高高的楼台,上面站着一个身穿宽大衣衫、头戴红帽子的男人,双手各持一面红绿旗,仰望天空,在发信号。
当焦班尼朝那看时,那人先是使劲儿地挥舞红旗,接着将红旗放下藏在身后,继而高高举起绿旗,就像交响乐团指挥一般,奋力挥动旗帜。于是空中传来沙沙的雨声。一种黑糊糊的东西,如同枪林弹雨,相继随声飞向河对面。焦班尼不觉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眺望远方。美丽的黛蓝色天空下,上万只小鸟,一群接一群,各自忙碌着、啼叫着飞过。
鸟儿飞过去喽!焦班尼在车窗外自语着。
我看看。柯贝内拉也仰望天空。
就在这时,楼台上穿宽大衣衫的男人,突然举起红旗,疯狂地摇动不止。于是鸟群顿时停止飞动,不再有鸟群飞来。同时,从河流下游传来某种东西呼地撞击倒塌的声响,一阵寂静之后,那个红帽信号员又挥动绿旗,叫道:
飞呀,候鸟!现在才是飞渡的时候!声音清彻、响亮。
与此同时,又有成千上万只候鸟从空中径直飞过。
那个小女孩也靠近车窗,把头伸在他们俩之间,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兴高采烈地仰视着天空。
啊,鸟儿真多呀!啊,天空多美!女孩子对焦班尼说。
可焦班尼心想,乳臭未干的家伙。真讨厌!他紧闭双唇,继续仰望天空。小女孩泄气似地出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返回座位。柯贝内拉显出很同情的样子,从窗外抽回身,看他的地图。
那个人是在给鸟儿指路吗?小女孩悄声问柯贝内拉。
嗯,是在给候鸟发信号。一定是什么地方有烽火吧。
柯贝内拉没把握地回答。车厢里一阵静肃。焦班尼此时也很想把头从窗外缩回来,但把脸暴露在光亮中实在难忍,于是只好默默地保持原姿式站立着。为了掩遮尴尬他吹起口哨。
自己为何总是这样悲伤?必须持有更宽广,更坦荡的胸怀!
河对岸的远方,可以隐约望见点点烟雾和星星之火。那火光既宁静又凄凉,望着它可平复自己的心潮。
焦班尼双手按住自己发烧疼痛的头部,望着那边。
啊,为什么没有人跟随自己走向那遥远的地方?
柯贝内拉正跟那个女孩子情投意合地交谈呢!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焦班尼热泪盈眶。银河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只能看到白白的一片。
这时,列车逐渐离开河边,飞驰在悬崖上。
对岸黝黑的山崖也沿着河岸向下游移动,越来越高。猛然间一棵高大的玉米株在焦班尼眼前一晃而过。玉米叶子卷曲着,叶子下面露出绿油油的大玉米棒。那玉米棒已吐出绛红的穗子,甚至可以看到珍珠般的玉米粒。玉米株一排排增多,一片又一片地排列在山崖和铁轨中间。焦班尼不禁从窗外抽回身来,向对面车窗望去。辽阔的玉米田一直通向天空下那美丽原野的地平线尽头,玉米株簌簌地随风摇动,卷曲整齐的叶梢上,滚动着充分吸收了日光、如钻石般的露珠,红的,绿的,晶莹可爱。
那是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