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忠告,就不会导致如斯田地。"
"别再说了。那不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吗?"
凉子与生前一样,露出狂躁扭曲的冷笑。断裂至胸口的左肩,像什么多余的东西在晃来晃去。
"是吗……完全妥协了呢。"
"医生你也是那样吧?平日扮演著优秀的脑外科医生。"
"仅要维持外表,并不是什么难事。"尸体耸耸肩——虽然能动的只有完好的右肩——再次以不满意的表情啜
了咖啡一口。"不过,大概之後会变得更糟。心灵创伤虽然可以被时间治愈,可是你,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中毒般。"
的确如凉子所言。每次都梦到故人。从恶梦中生出来的獠牙,紧噬著耕司的心,令记忆慢慢飘远。就那样内心
的疯狂,逐渐萌芽,不久就会把耕司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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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有医生你作前车之监。不会有问题哦。"
"嘿,这样吗。"
耕司充满自信点头,站起来走到洗手间,从镜後的药架把隐藏的凶器拿出来。
奥涯的手枪。
耕司在那夜中带回来,那个异界的唯一见证。
"虽然十分辛苦,最後,总算好不容易与那方面的人接触。子弹也买到了。令人惊讶喔,子弹竟然会比枪还贵。"
"嗳呀嗳呀。"在镜里反射看到的客厅中,斧伤左右颠倒的凉子,像喝采般高举马克杯称赞耕司。"那么子弹
买了多少发?"
"只买一发。"这次是耕司耸耸肩。能好好的用双肩来耸肩,这是作为生者的特权。"为了避免更严重的情况
出现——我可不想那样。"
"唔……"镜中的被斩杀尸体,以某种敬佩的表情点点头。"真是会说呢。户尾先生。"
片刻的沉默。耕司对以尸体为对象的阴郁气氛已想敬谢不敏,但能让他一吐为快的,也只有这个幻象而已。
"哪,医生。别老是喝家庭餐厅的咖啡吧。不如让我泡新的给你——"
回头一看,在那里的是无人的餐桌,及静谧的深夜空气。
"……"
好不容易,耕司又暂时重回正常人的世界。点著一根香烟,深深吸一口後缓缓吐出,耕司独坐在客厅,凝视手
中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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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觉自己正处於危险的平衡中。越过了凉子所说的"最後一线",耕司位於线外一步。踏过那线的他,并未
能有心理准备。无论是奥涯雅彦的狂想,还是丹保凉子的妄想,全都化成实体的胁迫,告诉他何谓疯狂与绝望。
社会把勾坂郁纪视为猎奇杀人犯来通缉。从空无一人的勾坂家与隔邻的铃见家搜出大量人肉,并没花上多少时
间。在两家的冰箱中,发现铃见洋佑与他的妻女及高畠青海四个人的尸块。虽然衣服等的遗留物是津久叶瑶的东西,
但在本应包含她的大量尸块中却没有她的存在,这令耕司恶梦更深一层。关於同期失踪的T大附属医院丹保凉子医
生,由於是郁纪的主诊医生,所以亦被怀疑与事件有关。
在废墟的後院,耕司秘密把两人的遗体埋葬,应该不会被发现。尔後事件遂陷入迷宫。唯一知道真相的耕司,
完全没有意图挑明一切。之前没有,之後也没有。
奥涯的手记并非谎话。也就是说,世界所有事物都只是戏言。人是万物之灵,那种蠢话到底是谁说的。对人类
的智慧、勇气,这种梦呓的价值深信不疑的,只有那些未曾窥视过那个深渊的幸福者。无知地与别人分享无垢的幸
福,已经与户尾耕司无缘。
他很清楚。
名为真实的疯狂被冒犯、被亵渎,变得不可信。自己如果正如凉子所言是中了毒的话,那种毒就叫做真相。正
如纯氧对生物有害,毫无保留的真相,只会把人的精神击溃。一比五的氧与氮,才是可供呼吸的空气。同样,呼吸
著以戏言稀释的少量真实,人才能维持健全的心。
"世界即使如何剧变——"耕司脑海中浮现起丹保凉子生前亲口说的话。"为了让自己有除了惨叫逃走外的选
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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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毫无疑问是让她能镇定安心的秘藏之物。使她能面对每晚袭来的恶梦的护符。对深切记住前辈教训的耕司来
说,早已准备妥当。在洗手间的镜後,那仅一枚的子弹,可保证他能获得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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