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木桩抵住胸口,沙子也不会醒转。当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是凶器贯穿胸骨、皮开肉绽的时候。
沙子轻抚前胸。想像着不应该存在的疼痛从心窝直上胸口的感觉。
(就是这里……)
粗糙而又狰狞的凶器,刚好让大人盈握在手的角材削成的木桩。
猎人将凶器抵在尸鬼的前胸(就是这里),毫不留情的以木槌敲击凶器的尾端(好痛),皮肉为之绽破、胸骨为之碎裂。枪弹或是刀刃还比木桩来得仁慈许多。随便削成的木桩钝重无比。少了木槌的撞击力道(真的好痛)。根本无法贯穿身体。
(很痛吗,千鹤?)
木桩的穿刺和木槌的撞击,不知道哪一种疼痛比较难以忍受?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会是痛苦的开始、抑或是结束?如果清醒了之后,还得忍受木桩在木槌的撞击之下,一寸陷入体内的煎熬——
“室井先生……”
沙子呼唤着静信。声音有些颤抖。静信抬起头来。神情十分倦怠。
“室井先生,你觉得木桩会一次到底,还是慢慢的刺入体内?”
“沙子。”
无视静信略带责备的口吻,沙子双手挡在床边凝视着静信。
“我的外型还是个孩子,骨架比较细,胸膛也比成人单薄。如果大人以全身的力量挥下木槌,大概只要一次就被贯穿了。”
沙子揪起自己的衣领。
“你说是不是?”
静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点点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沙子得到了答案。
“……我好怕。”
若不是左手紧抓住揪着衣领的右手,沙子的衣领恐怕早已被颤抖不已的右手撕破了。
“很可笑吧?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人类史上再怎么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跟我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所以死在这里是我的报应,一点都不足为奇。可是说也奇怪,现在的我却害怕得不得了。”
“沙子……”
沉重的木槌、陷入体内的木桩。沙子无法忍受身体被一寸寸贯穿的感觉,她宁可被村民砍下脑袋,也不愿承受那种痛苦。只要成年男子拿起斧头使劲一砍,小小的脑袋想必会应声而落——抑或是被村民拖出屋外?全身被烧威焦炭和木桩穿心而死,不知道哪种死法比较轻松?
“面对死亡的时候,大家的感觉一定就跟我现在一样,然而我还是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们。现在轮到我了。我却畏惧疼痛、害怕死亡,想起来真的很可笑。”
静信避开沙子的目光。
“我好害怕。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到时包围大屋的猎人势必会一涌而入;可是我却即将进入梦乡。非但不能逃命,甚至连起身抵抗都不行。”
猎人们大可为所欲为。沙子不能惨叫,也无法求救。她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成为血祭的供品。
“……为什么?”
冰冷的泪珠如雨点般落下。
“童话故事里面的英雄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奇迹总是降临在主角的身上!可是没有人会来拯救我。众神也不愿意赐予我奇迹。”
即使开口求救。也不知该呼唤谁的名字;即使诚心祝祷,也不知该礼赞何方之神。
“因为我是个杀人凶手。”
“沙子。”
“我是个大恶人。冷酷无情的尸鬼首领。注定要被消灭的角色。幸存的村民势必会将我的尸体丢下悬崖,以慰牺牲者的在天之灵。我的灵魂——如果我有灵魂——将坠入地狱,永世受到众人的咒骂……可是。为什么?”
秒针马不停蹄的往前转动。长针每动一格,短针就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将时问往前推进。
“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摄食有什么不对吗?不吃东西的话,我可是会饿死的。难道不想饿死也是一种罪过吗?室井先生,请你回答我。”
“这……”
沙子斜靠在静信的脚边。依偎着温暖的身躯。她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冷血动物。
“我不想饿死,所以就得接受木桩穿心的惩罚吗?你们人类也是靠着进食而活、以其他生物的性命换取饱足感,为什么人类可以尸鬼就不行?为什么?”
静信似乎想说什么。考虑了一会还是作罢。
“如果其他东西可以取代人血,我又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猎杀人类?偏偏就是非人类不可,不准尸鬼猎杀人类,无疑是逼我们活活饿死。为什么我不能活下去?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一种罪过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沙子热切的凝视着静信,却只换来无言的同情与哀悼。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
“……嗯。”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早知道会变成这种见不得光的生物。我还宁愿当时就死了干净。可惜事与愿违,我还是苏醒了,难道这是我的错吗?我不想挨饿,也不想死,难道我连这种基本的权利也没有?非得逼得我活活饿死、或是被刺眼的阳光活活烧死,才能洗清一身的罪孽?”
“这不是你的错。”
“就是说嘛。可以选择的话,我一点也不想成为尸鬼。现在的我必须靠杀人而活、必须依赖危险的狩猎来填饱肚子,而且只能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