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中的情景。
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兼正的门口,阿彻伸手按下门旁的电铃,就如同自己是活生生的访客。年轻女子的应答声从对讲机传来,阿彻对这个声音没什么印象。对方应该是住在兼正的佣人,跟阿彻他们没什么交集。
打开小门的是一名女子,阿彻知道她是原本住在中外场的三村安美,三村家于入秋之际突然举家搬迁,唯独安美一人现身山入。这阵子没见到她的身影,阿彻还以为她到大都市去了,没想到竟然跑到这来。
“敝姓武藤,是桐敷先生要我来的。”
安美点点头,挥挥手示意阿彻进来。通过小门之后,阿彻朝着主屋前进,从玄关进入屋内。
虽然是阿彻第一次进人兼正大宅,不过他之前就料到自己迟早得来这一趟。走进宽敞的大厅之后,安美朝着旁边的房间一指。
“在这里等一下。”
阿彻点点头,忸怩地站在房间一角,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安。
几分钟之后,阿彻听到陶瓷器皿的轻微碰撞声。回过头一看,将两杯咖啡端在托盘上的沙子正从门口走了进来。阿彻不由得在内心暗笑,沙子的行为好像在招待人类的访客似的。待会沙子一定会叫自己坐下,阿彻心想。
“坐吧。”
听到沙子讲出了意料中的台词,阿彻在快哭出来的睑上硬挤出一丝微笑。沙子将咖啡放在桌上,似乎对阿彻的反应有些讶异。尸鬼没有摄取人类食物的必要,倒是还可以摄取水分。阿彻不觉得尸鬼有摄取水分的必要,不过说也奇怪,山入的饮科却总是堆积如山,喝也喝不完。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不了酒,或许这个道理也适用于尸鬼身上吧?在山入,酒精类饮科的消费量绝对不在少数,即使喝再多也喝不醉,大家还是很喜欢饮酒。
“听说你一连好几天跑到佛寺的墓地?”
阿彻点点头。
“杀了他让你感到很痛苦?”
“当然。”阿彻直视眼前的少女。“夏夜是我的朋友,杀了他当然很痛苦。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在乎?”
沙子微笑以对,笑容当中却隐藏着一丝阴霾。
“尸鬼藉着猎杀人类而活,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不猎杀人类,尸鬼就活不成了。”
“可是……”
“人类不也是会捕杀猎物吗?不也是靠着杀生而活吗?所以这不是杀人,而是让自己存活下来的必要手段。”
“人类跟牛啊、猪啊这种家畜并不一样。”
沙子垂下双眼。
“没错,人类跟家畜不同,至少外表看起来不一样。家畜不会说话,也没有喜怒哀乐,可是,真的是如此吗?”
阿彻皱起眉头看着沙子。
“家畜也不想死,应该说每一种生物都希望自己躲过死亡的阴影。‘生命’是让生物存活的机制,任何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命,为了生存而活。如果你以为只有人类不想死、只有人类会对死亡感到悲伤,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悲伤的情绪不只存在于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更不是人类独有的情绪反应,难道不是吗?只不过人类仅能了解自己的悲伤与恐惧罢了。”
“可是……”
“如果你打算伤害家禽家畜,它们也会逃命吧?所有的生物都不想死,甚至连花草树木都一样,因为生命是被设定为存活下去的机制。要设法维持生命、并且留下自己的后代,这就是生命最根本的本质。”
说到这里,沙子指着瓶中的鲜花。
“那朵花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是为了生存而活?对于生命而言,任何阻碍生存的人事物都会带来悲剧,这一点放诸四海皆准,无论是人、动物或植物都是如此。那朵花是切花,硬生生地从植株剪下来的花朵,濒临死亡的边缘,却还是努力的吸收水分,维持花朵的生命。这朵花正在对抗死亡,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人类却为了自己剪下鲜花、屠杀家畜,顶多在下手之前报以怜悯的眼神罢了。
你现在的行为跟以前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不同。现在的你虽然饱受良心的苛责,但是并非因为你做的事情太过残忍。唯一不同的是之前你的良心被制度所蒙蔽,而不会感到自责。人类的制度告诉你不必为了家畜和植物的死感到悲伤,充其量你的良心只是被制度麻痹了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阿彻双手掩面。“你刚刚说的我都了解,也觉得很正确,但就是不能接受。”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不想死。杀人是非常残酷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当人类发现别人想夺走自己的生命时,都会大声的哀号,祈求对方手下留情放他一马,难道不是吗?”
“家畜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不是也会哀号吗?”
“话是没错,可是……”
沙子露出微笑。
“你确定被杀死的家畜真的会发出哀号吗?告诉你好了,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哀号’。”
阿彻抬头看着沙子。
“严格说来,那只是‘类似哀号的声音’罢了。人类无法了解家畜的想法,更不能体会家畜的感受,他们觉得动物临死前的声音听起来跟人类很像,所以就把那种无意义的声音视为哀号。”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每一个生命都不想死吗?”
“没错,生命都不想死,因为死亡悖离了生命存在的意义。不过这跟杀不杀死家畜是两码子事,一点都不相关。
你听好了,面临死亡的家畜的确会发出哀痛的声音,人类将这种声音视为‘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