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来自深渊的呼唤 第七章

r />   静信点点头。

  “好像是。”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除了异端者还是异端者,不断重复的异端者。这就是你写的小说之所以吸引我的地方了。见弃于神的痛苦。米诺陶尔担心众人会发现自己并不是神。而被大家排除在外,所以才会杀死罪人来创造神迹。对他又敬又畏的村民不得不建筑一道高墙。将他隔离起来。每杀一个人就建一面墙,久而久之他就被一座广大的迷宫所包围了,而他就躲在迷宫的正中央。村民为了平息他的怒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献上活人当作祭品。然而他真正企盼的不是祭品,而是藉由创造神迹的行为让自己回到人类的社会,想不到最后却弄巧成拙,他的所作所为反而让人类的社会对自己大为排斥——”

  说到这里的沙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静信。

  “为什么?”

  “什么东西为什么?”

  “你写的故事几乎都是这种题材。可是你看起来却不像是见弃于神的人,而且还是村子里的重要人物呢。我觉得村民好像都很喜欢你,辰巳说大家都对你称赞有佳。为大家所敬爱的你,也接受了众人所安排的重要地位,这种人怎么会写出那种故事?”

  “你提到在众人的安排之下这点倒是实情。”

  “对啊。而且你也很喜欢这个村子,连我都感受得到你对这个村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要不然也不会写那篇小品文了。如果你不重视这个村子的话。现在又怎会特别拨出时间来为了防治传染病四处奔走呢?”

  “嗯……没错。我很喜欢这个村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写出那种作品?”沙子露出捉狎的笑容,转过身背向静信。“而且还受过伤。”

  静信发现自己正无意识的紧握手表。

  “……什么?”

  沙子转过身来,只看到静信缓缓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静信很喜欢这个村子,也未遭到排斥。事实上他位居村子的信仰中心,村民也对他敬爱有加,因此静信这阵子才会不辞辛劳的四处奔走,以回报村民对他的崇敬。

  然而在另一方面,静信也的确正在逃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沙子没点破之前,静信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写的文章几乎都可以用“见弃于神的痛苦”这句话来涵盖。或许这就是那股冲动的由来。

  在内心深处感到自己是“见弃于神的人”。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也许曾经使他试图伤害自己。若真是如此,静信的确很像被神所排斥的该隐。或许这也是他在无意识当中选择该隐为主角的原因。

  问题是静信根本没有“见弃于神”的自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各方面来看。现在的自己不会、也不可能有那种感觉。

  “既然你的作品都绕着这个主题打转,表示这对你来说十分重要。可是你既不觉得自己见弃于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出那种文章,这么说来的确十分有趣。”

  “嗯,确实如此。”

  “也许是在无意识问让自己的潜意识泄露出来了?作家真是不可思议哪。”

  “……或许吧。”

  与沙子道别之后。走在山路上的静信陷入思考。

  静信笔下的米诺陶尔的确是个异端者。或许头上的两只角让他成为里异端,然而不可讳言的,他本来就拥有异端者的素质。双角只是让他的本质更加突显出来罢了。就像突显出该隐杀害弟弟的罪名,也正如表现静信残害自己的行为一样。

  (可是……为什么?)

  静信的确是村子里的一份子,同时也位居信仰的中心。周围的村民需要静信成为众人心灵的寄托,而他本身也安于这种安排。沙子说的没错,静信热爱这个村子。即使爱得有点盲目、即使爱得有点不可理喻,静信也甘之如饴。

  可是静信不是该隐,他也没有受到村民不当的排斥,至少他自认如此。或许村民对他的尊崇以及敬爱在某方面来说可以视为一种排斥,然而却谈不上是不当的歧视,静信也对村民们的爱戴充满了感谢之意。信众们有时或许会将他视为不可碰触的禁忌,然而这都是静信自己造成的结果。他知道有些村民会在背后谈论自己的是非,不过静信却不以为意,毕竟他以前的确曾经做出令全体村民非议的事情,也难怪村民会不把他当成常人看待。

  静信并未受到不当的排斥,他的存在也未遭到否定,更长从未受到大家的歧视。既然如此。又何必选定该隐为小说的主角呢?

  回到办公室的静信又摊开了稿纸。

  一望无际的绿野仿佛没有止境,远处点缀着几块白色的石头以及赤褐色的土壤。鲜嫩的绿意犹如苔藓一般覆盖其上,起起伏伏的丘陵地末端。横亘着绵延无尽的厚实城墙,厚实的城墙仿佛不让山丘的居民窥视山丘以外的景象一般无限伸展。只在东边有扇总是紧闭着的小门。

  直到从那扇小门被放逐荒野之后,他才得以窥见外面的世界,之前的他只是透过书本与口耳相传,知道城墙之外最一块荒凉的不毛之地。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知识,而不是切身的体验。他从未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心。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徘徊荒野的流浪者。嫩绿的山丘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山丘以外的地区根本就不存在。

  山丘的生活让他感到满足。

  他在绿地的一角有一间小小的屋子,一望无际的绿地更提供他充足的食物。当时与他同住的还有一个体内尚且流着愠暖鲜血的弟弟。弟弟在绿地放牧羊群,他在屋子的周围种植谷物,两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邻居们都是古道热肠的老实人,总是向这对兄弟伸出温暖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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