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信接到消息是在八月六日星期六的早上。结束早课的静信将池边和鹤见留在正殿,先一步回到寺房,刚好遇见从办公室出来的光男。
副住持,请留步。从走廊的另一端一路跑来的光男显得有些紧张。我刚刚接到电话,後藤田家的秀司先生过世了。
静信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
秀司先生?怎麽会?
村子虽然不大,静信自然不可能认识所有的村民。不过印象中秀司的健康状况还算不错,而且年纪也不大,不太像是会突然猝死的人。
意外死亡吗?
他母亲表示是罹患流行性感冒未及治疗的关系。小池家的昌治先生担任治丧主委,等到手边的事情告个段落之後,就会过来讨论治丧事宜。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通知我。
光男点了点头,沿着走廊朝着正殿方向走去。静信进入办公室之後,看到黑板上写着後藤田、治丧事宜、小池字样。光男的笔迹十分潦草。
村子里盛行一种称为治丧互助会的制度。外场没有葬仪社,完全是由治丧互助会来替村民举办丧事,只要哪个部落发生不幸,附近的邻居就会全部出动,协助丧家处理後事。告别式当天多半是由女性负责接待,男性则负责将死者下葬。村子里依然保留了土葬的习俗,墓园就位於村子四周的深山里,每一家都有属於自己的墓园。无论是挖掘墓穴,或是开棺捡骨都是重劳动的工作,只有男性才能胜任。治丧主委是互助会的代表,负责统筹一切事宜,从棺木的购买到死者的入殓,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治丧主委一手包办。小池先生是村子里德高望重德的长者,多年来一直担任治丧主委的职位。
(流行性感冒)
印象中秀司比静信还要大上六七岁。寺院里办法事的时候曾有数面之缘,两人之间却没什麽交情。秀司似乎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如今发生这种事,母亲阿吹一定非常难过。
(真是突然。)
有些惆怅的静信朝着寺院後方走去,母亲并不在客厅里面。原来母亲前往距离正房有一些距离其实只是在正房的尾端罢了的屋子,坐在父亲的枕边协助父亲用餐。
早。静信向今早首度见面的父亲问安。
这栋被称为偏房的屋子是寺院里面唯一的西式建筑。躺在床上的父亲十分瘦弱,靠着电动床撑起上半身。自从去年初中风以来,父亲信明的四肢就一直没什麽知觉。上了年纪的父亲身体状况愈来愈不乐观,虽然勉强可以拿起叉子和汤匙,却一直无法下床行走。
爸爸,後藤田家的秀司先生过世了,该取什麽法名才好?
父亲和母亲同时以讶异的表情看着静信。
秀司先生不是还很年轻吗?
母亲美和子大为惊讶,身边的信明做出拦下手中汤匙的动作。
秀司是不是阿吹的麽儿?
信明中风之後,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感觉上就像用意志力控制说话时的抑扬顿挫。
美和子皱起双眉,朝着信明点了点头。
秀司先生就是以前帮我们背过旗帜的人嘛。怎麽过世的?
好像是得了流行性感冒。小池家的昌治先生马上就会过来商量治丧事宜了。
嗯得快点想个法名才行。
静信轻轻的点了点头。寺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静信都会询问父亲的意见。毕竟真正的住持是信明,担任副住持的静信只是暂代父亲的职务罢了。菩提寺的住持注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建立在与信众间的信任感之上。
记得跟敏夫连络。
嗯,我等一下就会过去。
还有墓园的整理。
静信点了点头。埋葬一名死者所需要的土地面积相当广大,村子里只要有人过世,就必须将墓园整理一番,好空出足够的空间。将种植在旧坟之上的枞树砍掉还不够,连土里的树根都要挖起来才行。照理说这些工作都必须事先做好才对。
我会请治丧主委帮忙。
这时光男出现在偏房的门前。
小池先生到了。
年事已高的小池外表看似瘦弱,脸上的血色却十分红润,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岁,是个名符其实的矍铄老者。
发生这种不幸真是遗憾。
路上辛苦了。
自己走进办公室的小池随便拉张椅子坐下。
看到阿吹伤心的模样,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鼻酸啊。
摇动手中的扇子,小池将光男送上的麦茶一饮而尽。
治丧事宜的顺序十分简单,父亲信明和静信都对讨论的过程不感到陌生。当天守灵、隔天下葬,炎夏的土葬总是十分迅速。
不管怎样,还是请副住持赶紧替他诵经。法名的部分嘛,只要合乎往生者的身份就好,倒也不必太过讲究。小池说完之後,朝着自己的发际又扇了两下。事情发生得这麽突然,还请副住持多多担待。
父亲比较担心的是墓地的整理工作。
小池点了点头。
阿吹似乎前阵子才将自己的墓地整理妥当。现在天气这麽热,当然是愈早下葬愈好,本想万一墓地还没整理的话,恐怕得请做土木的师傅加紧赶工了。想不到阿吹早就准备妥当,这可真是不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