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一涌而入的狼群形成一道黑褐色的浊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厅,狼群的数量虽远少于人类,但它们却以惊人的速度攻占众人眼睛可及的各个角落。
“大家快避难、快避难……”
年轻的吉崎巡警拼命大喊,他一边保护跌在地上的老妇人,一边拔起手枪。接着才发现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根本不能开枪,所以就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逃到哪里去呢?“楼上!”有人喊道,群众便互相推挤地杀到通往四楼的楼梯间,只见狼群在他们身后追赶袭击。
有个女子被野狼抓落楼梯,有个老绅士一只手护着老妻,另一只手挥动着拐杖。所幸在这休闲都市里几乎没有小孩,因此听不见小孩的叫喊。老人与中年女性的惨叫声在大厅各处响起,掩盖了指挥与抵抗的声音,在这乱象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东堂伸彦的去向。
几乎有一分钟的时间,相马邦生与叶月父女仿佛置身在惨剧的台风眼中,但真空的胶膜无声地破裂,一道黑褐色的影子挡在他们眼前。比叶月还要巨大的“狼”,直盯着这对即将成为牺牲者的一男一女。
“叶月,快躲起来!”
邦生一边命令女儿,一边立刻脱下上衣包住左臂,另一只手则抓着壁炉的火钩子。但野狼无视于人类贫弱的抵抗能力,它一声不发地立刻扑上前,以利齿逼近邦生的咽喉。邦生以包着上衣的左臂奋力保护咽喉,他挥动着手臂,想将野狼摔到地板,但野狼仍朝天张着血盆大口。
灼热感立刻在左臂绷开,狼牙在邦生的左臂深深地划出一道伤口,野狼的体重虽然使邦生站不稳脚步,但逃过咽喉一击的他立刻转守为攻,手上的火钩子直直地挥向能让野狼动弹不得的头部。
然而,火钩子落了个空,野狼吐着细长的舌头,仿佛在嘲笑着邦生的徒劳无功,随即摆好架势,准备继续进攻。
突然间,有个人影奋力跑到野狼面前。这个人便是叶月,她一看到父亲的手冒出鲜血,顿时就失去理性。她像是一只由十字弓射出的箭般地从沙发冲出来。
“不准伤害爸爸!”
叶月张开双臂,挡在受伤的父亲与野狼之间,不知道吃惊的是人类还是野狼。
“不、不准伤害爸爸!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要你好看!”
她张开双手,双眼炯炯有神地瞪视野狼。四周的破坏声似乎逐渐从叶月的耳中消失,而野狼黄玉色的瞳孔有如聚光灯般慢慢扩大,直照着叶月。
“叶月,快让开!”
“不要动!爸爸,不要动!”
叶月一动也不动地喊着,要是闭上眼睛就输了!要是避开野狼的视线,那她跟爸爸都会有危险!叶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她毫无理由地坚信这一点。她站在原地,将有生以来的精力凝聚成一点,正当邦生打算挡在叶月面前时,野狼竟轻轻转过身,象一个没有体重的人飘出现场。顿时黑褐色的入侵者也象退潮般迅速撤离。荒凉与沉默在分秒中扩散,最后笼罩了整个大厅。
这次的攻击结束了,所费时间并不长。
“本来应该是爸爸保护叶月才对,想不到却被叶月保护了。”
父亲带着苦笑的脸、感谢与温柔的心将右手放在叶月的肩头,叶月立刻转过头来“哇”的一声冲向父亲。
“叶月……”
“爸爸,对、对不起,我好害怕,我到现在还是好害怕。”
这是实话,恐惧的波涛在叶月体内推到最高点,相对地血色却急速消褪,她将苍白的脸埋入父亲怀里。父亲以完好的右手抱住她不断颤抖的背。
“乖叶月,你真是个勇气可嘉的好孩子。”
邦生抱紧女儿说着,以一个作家的程度而言,这种形容词实在略嫌贫乏。
没多久,幸存者的动静打破了荒凉的沉默,虽然疲惫、痛苦、恐惧,但人们仍然继续展开医护活动。
“相马先生,你受伤了……”
这个声音像一道电流穿过叶月的背脊,她抓着父亲胸前的衣服回过头,看到手提着救护箱走过来的白根有希子。
“不要靠近我爸爸!”
叶月大叫。
“不准靠近我爸爸!”
叶月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拒绝与警戒,和刚才瞪视野狼时一样。
“你是叶月吧,可不可以让我治疗你爸爸?他伤得很严重,不能放着不管喔。”
“我来治疗就行了,我要亲自照顾爸爸,我可以的。”
“叶月,你先到一边坐着。”
邦生和颜悦色地说,但叶月却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嘴,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邦生觉得自己好像有忘恩负义的嫌疑,但他也只是想接受治疗罢了。
“你可以丢下你父亲不管吗?”邦生随口问问,他还可以忍受手臂的伤痛。
“我父亲决不会有事的,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有希子低声回答,一边迅速地将邦生的伤臂作了紧急的处理。幸亏没有伤及动脉与神经,骨头也安然无恙,这都要归功于上衣的保护。不过被咬碎的皮肤跟肌肉还是得到整形外科处理才行。总之,右手没有受伤,出版社一定松了一口气,至少拿笔写字不受影响。
“刚才你提到有关复仇的字眼,结果却遭到令尊的责骂是为了什么?”
有希子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