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白色铁笼

br />   伸彦笑道,很快地又话锋一转。

  “但是相马先生,我也有我的立场,如果你的行为超越了我可以容忍的范围,请恕我会采取适当的因应措施。”

  “这我了解,反正我是不可能故意阻碍你的。”

  邦生觉得这对话实在是毫无营养可言。

  “很好,不管怎么说,希望我们之间尽量避免挑起不必要的对立,我会努力守护全体人员的安全,到时也希望你能鼎力相助。”

  伸彦平是虽然关心文化,但在遭遇紧急或非常时刻,文化人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但回过头来想想,他身边的确缺乏一个能够站在平等立场提供建议与协助的朋友。相马这个不入流的作家完全无视人际之间的阶级关系与利害打算,应该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当这念头一闪,伸彦笑了一下,仿佛想借此忘却自己的懦弱。

  “很抱歉打扰你的好梦,以后我会尽可能避免给你添麻烦。”

  “多谢你了。”

  邦生简短致意并催促叶月起身,当他走出总经理室时,仿佛听见一声叹息。

  在走出十九楼的电梯时,邦生透过窗子眺望破晓前的景色。黑暗的夜与纯白的雪交织出镶嵌在玻璃上的图样。

  这座休闲都市正需要这种景致的衬托,在人造的街道上重叠着如梦似幻的黑与白。

  与新宿新都心同等级的摩天大楼耸立在这荒野与原始森林中,总计有接近一万人滞留在这个高秘闭空间里,大自然与人工的疏离感将这个人工都市包围着,有时甚至连时间的进行也好像不同于外界的速度。

  大前天,叶月曾经跟爸爸说:“这个城市好像是个玩具。”女儿有感而发的话,也让邦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乌拉尔休闲都市里的每件事物都是精心计算下的结果,绝对不容许丝毫的浪费,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一种器具就是设备。一切均在人为的计划下产生,即使过程有所更动,也绝非无的放矢。

  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跟相马父女的八字不合,他们反而喜欢自然混杂的环境。

  “说穿了,我们都是天生的劳碌命,没有本钱长期住在这种地方。”

  邦生相当有自知之明。与其给他一栋附有壁炉的华厦,还不如给他一个餐桌上常常飘来咖喱香味的小小公寓。对邦生而言,这才是最自在的工作场所。

  想到这里,邦生突然想起抓住自己袖口的女儿。

  “叶月,你怕不怕?”

  “不怕,跟爸爸在一起就不怕。”

  女儿不假思索的回答,顿时令做父亲的感动不已,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个乖女儿。

  每当叶月受到别人的称赞,邦生总会大言不惭地说:“那是因为我们家教很好的关系。”另一方面心里却暗自担忧女儿还只是个小学生,也疼惜她小小年纪就必须承受这么多现实的压力。

  “好好补眠吧,睡到中午也没关系,反正不用担心上课会迟到。”

  远在东京的杉沼也在这个时刻钻进被窝。

  Ⅳ

  令人不安的谣言乘着早晨的气流降落地面。禁令虽然已经颁下,但在几名游客亲眼目睹直升机烈焰冲天的情景后,走廊上开始绽放出大小不一的谣言花。

  “是熊吗?”

  “不知道哪,不管怎样,现在整个东堂复合企业铁定伤透了脑筋。”

  全日本第一座,也是全亚洲最大的终年型山岳休闲都市里,竟然发生野熊残杀游客的事件,任谁都想得到,这将损害在日本观光、游乐场、饭店业界执牛耳的东堂复合企业的商誉。现在这件事惊动了古冠村区公所。

  整个村镇的警力只有派出所的两名警察,乌拉尔休闲都市内部的安全则由东堂复合企业的警卫负责。在这人烟稀少、缺乏活力但生活和平的村子里,只需要基本警力就足以应付一切事务。

  但这个情况却因为休闲都市的兴建而改变,在持续了几年的风光后,小镇突然间乌云罩顶。

  乌饲警长年约四十五岁左右,中等身材,矮胖体格、目光沉稳、木讷的外表十分符合他担任村镇驻警的形象;同行的吉崎巡警只有二十岁左右,虽然冲劲十足,但缺乏磨练。这两人开着派出所的小型警车详细勘验现场之后,听取总经理东堂伸彦对整个事件的描述。

  随行的还有村长小西克幸,年约四十出头,做事机灵,一点都没有单纯朴素的气息,精明干练的样子可以与大都市的会计师相提并论。他那笔挺的服装,敏锐的眼神与薄薄的嘴唇不禁令人联想到地狱的低等恶魔。

  当初东堂伸彦决定要在这荒凉的小镇兴建大型休闲都市时,全力协助这项构想的正是小西已故的父亲。虽然上一辈亟于振兴日渐没落的村庄,但这一代人却对这块土地毫无眷顾之心,不久之后,他即将要用“议员”这个头衔把“村长”给取代。

  当这些人凑在一起时,好像等于把村里的区公所原封不动地搬到饭店来。村里虽有农业、畜牧与林业,但为数稀少,所以严格说来,除了乌拉尔休闲都市外,这个村镇根本没有产业可言。

  小西村长不耐烦地听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以一个负责人的身份解释自己的职责所在。

  “我完全是出自善意,要将这个村子从衰败与停滞中拯救起来,所以错不在我。”村长言下之意是打算逃避责任。有谁会故意提案陷害一个村庄呢?一般而言,比起恶意的成功,善意的失败反倒无害于社会;比起恶行与阴谋,愚行与失算的行为反倒使更多人陷于不幸。

  引发战端的人从没想过要令祖国化为焦土,兴建核能电厂的人当初也从来没想过土地会受到辐射污染。“当初始料未及”这个借口永远是从政者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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