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夜行者

他自己所坦诚的——结婚太麻烦了。

  三年前有个异常主动的女子甚至追到邦生家里,就在他进退而难之际,叶月从隔壁房跑出来大喊:

  “爸爸,人家肚子饿死了,快煮东西给人家吃啦!”

  于是这位女子的热情咻地一声迅速降温。“搞什么嘛,原来你还有个拖油瓶啊!开玩笑,我才不要年纪轻轻就当人家的继母呢!”她喋喋不休地扯了一堆之后便转身离去。

  “叶月,我那是想你的演技愈来愈逼真了。”

  “我才不是在演戏呢!爸爸,我那个叫……唔……叫做‘内心的呐喊’。”

  “是吗?我听起来倒像是胃袋的呐喊。”

  说完,父女相视而笑。总而言之,邦生再婚的可能性在目前来说,无论远因或近因都相当渺小。“也许等叶月结婚后再考虑吧。”邦生一直有这个念头,但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对了叶月,你的男朋友少说也有一打以上吧。”

  “一个也没有!爸,干脆你帮我介绍算了。”

  “这个嘛,杉沼先生如何?”

  “杉沼……就是太阳书房哪个?我不要!我对他没兴趣。”

  遭到叶月断然拒绝的是太阳书房的年轻编辑。决不是因为他长得丑,事实上都市帅哥型的他相当受女作家的欢迎;更不是他个性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以前来相马家时,曾经把叶月的名字喊错成“叶圆”,结果惹毛了叶月。

  有人以为“叶月”是父母在集思广益后才取的名字,其实是因为她在八月出生的缘故。如果她是在三月出生就会取名叫“弥生”吧,十二月的话就是“师走”——以上情形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不过她的父亲就是那种敢干拆开“圣诞节”的拼音,把小孩命名为“栗素”的人。总之,这名字由父亲想出,经母亲同意,而且被命名者本身也相当欣赏的,结果自然皆大欢喜。想不到还会有人误念成“叶圆”或“汤圆”,实在是无知到极点!

  因此,这位前途光明的编辑杉沼先生将从叶月“未来夫婿候选人”的名单上剔除,不过他本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结果:

  “嗨,叶圆,不,叶月你真是活泼啊。”

  他继续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而再、再而三念错,所以目前的人缘已降为零。

  “爸爸,你介绍得都不好。”

  “就是啊,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

  作家与编辑当中有人够格当自己的女婿吗?邦生内心完全否认。

  Ⅱ

  父女俩平静的晚餐,突然在享用甜点时刮起一道旋风。当冰淇淋送到叶月与邦生面前时,有一个人刚好走进餐厅。邦生不经意瞄到这个人,心中马上冒出不愉快的情绪。他记得这个人的脸,而且是见过一次就不想再见第二次的脸,这个人就是白天那个侮辱老陶艺家的炒地皮商人崛川。满面红光的崛川带着明显的醉意,脚步蹒跚地走进邦生与叶月的餐桌,空间并不宽敞的餐厅目前高朋满座,但相马父女的餐桌边正好有空椅子。

  “麻烦让我在这等一下吧。”

  口气听起来勉强算是在打招呼。

  邦生根本没心情理会他,他只想赶快吃完冰淇淋,让出位子给炒地皮商人了事。不过坐在椅子上的崛川完全无视邦生为了人类和平所作的努力。这个人似乎还有一点记忆力,他想起当时他和森冢老人在起争执时,附近有个青年一直以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还发表了一些无聊的言论。

  “依我看啊,所谓艺术或文化这一类的玩意儿,充其量只是一种恶劣的骗术罢了。”

  “骗术?”

  “没错,不管是图画、书法还是陶艺,老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说什么看得懂的人就是懂,看不懂的人还是不懂,这不骄骗术叫什么?”

  听着听着,邦生的战斗细胞开始在他体内摩拳擦掌了,但崛川毫不知情地继续说大话。

  “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理,什么观点不同啦、感受因人而异啦,这些说法全都是鬼扯淡,说穿了就是一种不敢公开其真正答案的骗术……”

  这个人也可能受了什么委屈,话题愈讲愈有人身攻击之嫌疑。

  “就算没有图画跟小说,人类仍然活得好好的,但要是没有土地就只有死路一条,比起那些在一张纸上瞎掰卖钱的人说,我就高尚多了。”

  这个家伙根本没醉,只是在借酒装疯吧?邦省的内心闪过这个疑问,他的战斗细胞已经做好热身运动,现在只等着开战。

  “为了粉饰自己侮辱别人的事实,还必须故意高声强调自己的为人高尚,真可悲啊。”

  这段突如其来的话让崛川顿了两秒钟,他立刻感应到邦生的敌意,接着双颊也随即跟着抽动起来。

  “想要痰盂,买一个不就得了?把别人千辛万苦做好的花瓶当成痰盂使用,只有人渣才做得出来,看来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渣。”

  餐桌被上下晃动,因为酒精而双眼泛着血丝的崛川站起身来,接着吼道:

  “你居然说我是人渣?你居然说我是人渣?”

  “很高兴你喜欢这个形容词,不过请您不要重复那么多遍,我会不好意思的。”

  椅子拒绝地板的拥抱,于是发出无奈的声响翻倒在地上。挥金如土的炒地皮商人与不怎么富裕的作家同时站近身子,相互瞪视。

  “爸爸加油!打倒大坏蛋!”

  叶月竟在一旁充当起拉拉队队长,不过凭她好强的个性,一旦她父亲陷入困境,想必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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