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加藤式部少辅明成睁开眼睛,有种被突然袭击的感觉。周围一片漆黑。
“来人!”他想喊,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忽然,黑暗里亮起幽幽的鬼火。明成欲起身,手足却都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手足还传来一阵剧痛。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被钉在一个巨大的砧板上。
青色的鬼火飘近了。七张鬼女的脸从黑暗中浮了出来。——不,只是戴着般若面具的人影。每个人都提着一把脱鞘的大刀,鬼火就是大刀上发出来的。
“来人啊!”他想大叫,却依然无法发声。七名鬼女,将刀刃放在他的身上,来回拉着。
“你们想要干什么?奴才!”
恐怖袭遍全身,他终于喊出声来。正在此时,般若面具啪地掉了下来。面具后的情形却更加恐怖——一张张鲜血横流的男人的脸。
“啊!”
崛主水、多贺井又八郎、真锅小兵卫、稻叶十三郎、金丸半作、板仓不传——不,只是血肉模糊的脸,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但明成可以确定,他们就是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后被钉在砧板上一寸寸碾死的崛家男人。
他们默默地围成一圈,将刀缓慢地在明成身上,来回拉动。明成痛到极至,却因手足都被钉住,无法动弹。崛主水众人缓慢地拉着,每一刀都有几分钟之久,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救命啊!主水,饶命!”
明成如处于炼狱之中,发出野兽般的号叫。此时,七名男子的脸上,又掉下一层薄薄的脸皮似的东西。原来男子的脸也只是面具。面具下是七名美貌女子。
“你们这些贱人!混帐!”
明成发狂似的挣扎着。终于,他硬生生地从砧板上挣脱了下来,砧板上血肉狼藉。枕边放着一把刀。他拔起刀一跃而起,挥刀砍向其中一名女子。
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明成终于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
周围渐散亮光,屋内四角各放四盏灯。他提着刀立在屋子中央,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和倒在血泊中的爱妾。
说是爱妾,其实不过是他的禁脔。不,只是满足他残忍的虐待欲的美丽的驱体而已。
当初,被众人看作父亲的不肖子,他悔恨、烦躁;后来又被世人称为暴君,他却忽然不在意了,做尽了坏事。如野兽般虐待美丽的女人,他可从中获得无上的快感。在逍遥窟里,他经常沉浸在这种战栗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但数月以来,明成已失去了这种快乐。就像癌症患者会失去味觉一样,无论他怎样虐待那些禁脔,都无法从中获得快感。不,他甚至失去了对女人的正常的欲望。
这种情况是从知道崛家女人在向他复仇时开始的。
他并不惧怕崛家女人。知道这件事时,他感到的只是愤怒。在崛家人终于被屠杀殆尽时熄灭的怒火,现在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那些贱人!定要擒住她们!提着头来见我!”他对七枪下了严令,“我非要让她们感受一下比她们父兄更大的耻辱、痛苦和恐惧!!”
由于这道命令,七枪红了眼睛四处奔走。可直到现在,他们也未查到这些女人的行踪。
不仅如此,大道寺铁斋和平贺孙兵卫——明成看来如同魔神的两人,居然被这些女人轻而易举地杀害了。
这些女人到底在哪里?那个戴般若面具的男子又是谁呢?
铁斋被杀害时,尸体被装在吉原运送京女的箱子里送了过来。他严刑审问了运送箱子的庄司甚卫门,但甚卫门坚持说,箱子里一直都是京都运来的女人们。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但明成随即怀疑,甚卫门是否也和崛家女子串通好了一起来戏弄他。——再想下去,似乎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敌人。
他不害怕崛家女子,也不害怕她们那神秘的帮助者。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他对这种情况感到厌倦、烦躁了。
不知道世间有什么值得惧怕的明成,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这是因为他知道那名神秘的帮助者在江户城内吧。
将军的姐姐,天树院大人。
这是不惜与幕府为敌也要将逃往高野山的崛氏一族赶尽杀绝的加藤明成。
似乎是为他的决意所震慑,连幕府也准许了他对崛氏的屠杀。现在,就算是将军的姐姐,反正也不过是个不问世事的寡妇,根本不值得害怕——他虽是如此想,但也一直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崛家女人的后盾。这种不明对手的恐惧,比直接和幕府为敌更加强烈,好像到处都被束缚起来似的。
自东庆寺事件以来,他就一直怀疑,暗中指挥并帮助崛家女人的就是天树院。他想尽办法,对天树院进行严密监视。出入竹桥御门的商人,天树院休假的女仆,他都一一调查,但竹桥御门里确实没有类似的七个女人。因此,他也就放松了监视。
既便如此,为以防万一,他还是经常让七枪轮流去竹桥御门附近监视——果然,板仓不传的女儿阿鸟和戴般若面具的男人拜访过那里,并在回去的路上杀了平贺孙兵卫和具足丈之进的爱犬地丸、风丸,随即又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追到底呢?”漆户、司马、鹫之巢和银四郎等人遗憾得捶胸顿足。面对着众人,具足丈之进只是垂着头无力地说:“我们要替孙兵卫和风丸、地丸报仇。”他眼中浮现出众人从未见过的惊恐神色。
连呼吸都泄漏了他的恐惧。“大家都要小心。那个般若面实在不是一般人。连阿鸟也被他调教得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的阿鸟可是个高手!”
“高手?”四人哈哈大笑。在他们看来,丈之进说得太夸张了。
平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