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扑通一声,河里溅起一阵水花,切成两段的狗尸被抛入水中。随即,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对于孙兵卫,带朱枪时吃亏还是首次,被人把枪压住,更是从未有过。
长枪脱手,对他来说,完全是不应有的失败。
在仅四丈宽的空间施展他那三丈长的朱枪,难免会束手束脚,他如此想到。的确,这也是事实。但这也是因为十兵卫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他俯身欲捡起落地的长枪,忽然又发出一声惊呼。河对岸的十兵卫仅单膝压着,长枪已深深地嵌入地中,纹丝不动。
“去死吧!”孙兵卫似已发狂,露出白惨惨的牙齿狂吼道,“丈之进!崛家的女人,肯定有一个跟着他!你去掀开轿子看看!”
不用别人说,丈之进早已呆呆地盯着从轿子里滴下的黑血。不,当爱犬地丸被斩成两段时,他就狂喊:“天丸!上!——”但看到般若面单膝压枪,刀横胸前,死死地看着他,不由得就被那平静但又蕴满力量、蓄势待发的异常刚猛的样子所震慑,他和恶犬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不是因为吓人的面具,不是因为他的功夫,仅是那种蓄势待发的刚猛姿势,已足够震慑人心。似乎只要一动,就立即会像一张纸似的砍成两段。——比起人,恶犬天丸更早觉察出这种迫力。它像被咒语定住似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出来吧。”般若面首次发出声音。平静如水的声音。
后面轿子的轿帘应声而开,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容。般若面仍是右手横刀,左手解下腰间短刀。女子接过短刀,刷地拔了出来。
“今天晚上是孙兵卫。”般若面下巴一扬。
“他没有枪。”
“很遗憾。”
女子看着两丈余宽的小河。
“别忘了竹桥。”般若面说道。
女子重新打量这条小河。
两岸间架着一柄朱柄长枪。
“哦——板仓不传的女儿啊——”
“阿鸟?”
女子在月光下扬起脸,微微一笑。平贺孙兵卫和具足丈之进同时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女子身体向前一纵,便稳稳地立在朱枪之上。
“果然是板仓不传的女儿阿鸟……”
阿鸟丰满的身体,沿细长的朱枪哧溜溜向对岸滑去。
“平贺孙兵卫,往哪里跑!”
平贺孙兵卫被般若面架在河上的朱枪和阿鸟意想不到的绝技吓得魂飞胆裂,想也不想便转身欲逃。之所以强压住恐惧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身为会津七枪的骄傲。
虽然他的刀法比不上枪法,但身为会津七枪,怎么也不能临阵脱逃。不,对手是阿鸟,没有逃跑的必要。——他猛地拔出刀来。
“来吧!”孙兵卫叫道。阿鸟立在除了她无人能站的那柄朱枪上,那姿态正如她的名字——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而且是一只美丽的凤凰。
“没规矩的小鬼!这点雕虫小技!”孙兵卫挥刀朝枪柄砍去。他看出只要砍断枪柄,阿鸟就会落水。这柄枪可是他珍若生命的朱柄,因此,他的动作犹疑了刹那。
平贺孙兵卫的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咔地砍在枪柄距岸三尺之处,枪柄应声而断。但只是那一刹那的犹疑,他已丧失了先机。
枪虽被砍断,但另一端被十兵卫的膝盖紧紧压着,并没有掉落,仍横在河上。
阿鸟单足立在枪上。枪柄一端悬在空中,反而更便于弹跳。
“你的死期到了!”
他的枪还在刚才那一砍的余势中,月光下阿鸟的黑发和袍袖随风扬起,挥着刀从空而降。
“受死吧!”
阿鸟一刀正砍在孙兵卫脑门,他向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解决了。”般若面微微颔首,站了起来。
“再在他咽喉上补上一刀。”般若面说完,反手将一直横在胸前的大刀收入鞘中,拔起压在地上的朱枪,徒手一用力,朱枪便被插入地里。
“轿夫,吓到了吗?”般若面问道。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呆若木鸡站在后面的四名轿夫,“这是车费、压惊费和弄脏轿子的赔偿。”
好像眼前没有丈之进和那头恶犬似的。
“你可以把那乘轿子里的东西带走。”
般若面微扬下巴,指向方才孙兵卫刺中的那乘轿子。
轿夫已吓得魂不附体。直到这时,丈之进好像才渐渐回过神来,忽然像发了狂似的一跃而起,大叫道:“天丸——!”
猛犬天丸不知是被般若面具吓到,还是在侍机而动,居然对主人的呼喊充耳不闻,仍在地上伏着。般若面将插在地上的那柄长枪掷到河中心,此时,主人丈之进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扑上去——!”。天丸庞大的身躯如黑豹一样,朝般若面猛扑而来。但般若面此刻已在河上。天丸朝他一扑,整个身躯就打横扑通落入河中,银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溅起的水花。水里还漂浮着地丸的尸体。
般若面站在近河的一侧,将长枪掷到河中心,如撑杆跳一样,用力一撑便飞到了对岸。
“啊!天丸!”见天丸落水,丈之进惊惶失措地冲向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