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敢大胆对我恶言相向的原因。
“她才多大?好像才十九岁吧?”
“二十岁了。她打扮得很成熟,看来是想结婚。”
“如果我是她,就不会在这里找结婚对象。跟着做这一行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以为她不懂吗?不管再怎么帅,再怎么有钱,像我这种自由摄影师或是特约记者,她才不放在眼里呢!但高坂先生,你就不一样了,哪天派赴任务结束,还是有可能调回报社的。她正是明白这一点,才那么铆足全力。”说完,他笑了出来,“我这么认为也有一半是因为我自卑吧。”
“这么说来,我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你可别这么说,佳菜子会恨死我的。她是来真的,她还不错。你没意思吗?”
我想了一下,决定不予回答。摄影师慌忙抓了抓头。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看来之前的那件事给你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啊。”
“什么事?”
我只是随口反问,摄影师却慌了手脚。
“啊,对不起。没什么。其实……传闻啦,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而已。”
和相马小枝子的事是调到《亚罗》之前发生的,应该说因为她的缘故——至少是原因之一——我才会发配《亚罗》。
这类传闻的传播速度比传染病更快,而且永远都断不了根。
“都是别人乱传的,不用放在心上。”摄影师笑着补了一句,为自己找台阶下。
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不是碰到你的痛处了?
我下次不会再问了,我保证,绝对、绝对不问了。
我突然想起稻村慎司,心头一紧,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有着一长串名字的妇女会代表与其说是被采访,还不如说是来打棒球的。反正只要我们一发问,她就大眼瞪小眼地顶回来。
“你们这些媒体人一定以为我们是嫉妒才搞这些活动的丑女团体。其实我们是为了人权,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
真的不在意别人评价的人,才不会把这番话挂在嘴边。
容貌的美丑是天生的,无法靠个人努力而改变,所以不能以美丑决定女人的等级。世上的男人借由选美大肆宣传符合男性社会标准的女人才可以受到宠爱,试图把所有女人都放进同一个模铸里——她说得慷慨激昂,把我和摄影师当成了“世上男人”的代表大加挞伐,虽然偶尔也会征询我们的意见“你们认为呢”,但我们还没开口,她就又说“反正你们就是这样……”来堵我们的嘴,我们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能用无法靠后天努力而改变的东西来分等级。
“对,我也认为这样不对。”我已经决定闭口不说,所以摄影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但我觉得没有必要纠正所有不对的事。我觉得选美也没什么不好,对这种事不妨轻松看待。”
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火上浇油。听了摄影师这番话,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吓得摄影师缩起脖子,没有再开口说半旬话。
她再三重申的那句话——天生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
又不是我希望生下来就这样的。
面对这个滔滔不绝的女人,我又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如果我也有扫描别人的能力,现在用一下,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如果我可以看透她的内心,亲眼看一看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或者虽然察觉到、却拼命克制的愿望和扭曲的自卑……
我很少扫描别人,因为太卑鄙了。
眼前的女人说得头头是道,她的活动也的确有意义,她的意见也值得一听。但是,她之所以这么大声疾呼的动机中,应该有种个人的、不顾一切的愤怒、报复和嫉妒。即使这不是全部原因,也绝对是推动她付诸行动的动机之一。
我一个平凡人,只是这样看着她的脸,就可以猜到这一点。
但是,纯粹的猜想和伸出心灵的触手零距离了解她、倾听她的心声是两回事。
那些根本不想看、不想听的事。
全都看得到、听得到。
这么一来,就会抹煞人的尊严。
我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第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如果慎司真如他所说,有特异功能,那么活下去这件事不就成了一种痛苦?他要如何活下去?要找怎样的工作?要在哪里生活?和怎样的女子相恋?过怎样的婚姻生活?
真心话、真心话、真心话,如洪水般不断灌进他的耳朵。为了保护自己,不仅要控制这种能力,还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俗话说“眼不见为净”,一般人只要对方不说出来,不表现出来,就不会听到充斥在自己周围的“真心话”,所以,即使和别人之间有些许摩擦,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如果都可以听到呢?如果有能力听到所有的话呢?虽然明白不听有助于维持内心的平静,但能够克制住好奇心吗?
而且得知别人的真心之后,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吗?
还能相信别人吗?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会拜托你。
对慎司来说,那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我对他的态度应该好一点的——我真的这么想。此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