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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这孩子应该打个电话回家吧?否则父母一定担心死了。”
我完全疏忽了这件事。他父母当然会担心。
“刚才我听气象预报,台风暂时还不会停。你们穿这身衣服应该回不了东京,而且容易得肺炎。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住一晚?”
反正我打算今晚就留在现场看警方办案。
“这附近有可以住的地方吗?”
警官举起关节突出的手,指了指车尾的方向,那是刚才遇到望月雄辅时看到一堆光亮的方向。
“那里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和一家商务旅馆。旅馆没什么生意,不可能没有房间。”
我们道了谢,告别警官,倒车出来后,朝他指的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家商务旅馆。旅馆名叫“Pit”——不,应该是“PitInn”,但“Inn”的霓虹灯坏掉了。这幢房子本身似乎也需要“加油”,但起码有屋顶,房间里也有电话,而且自动门里面没有下雨。
前台后的年轻男子一脸睡意地斜眼看着一旁的液晶电视,对我们说可以随意挑喜欢的房间住。我要了一问双人房,付了订金,和慎司开始填写住宿资料卡。慎司拿着笔的手抖个不停,我停下笔,问他:“你还好吧?”
他没有回答,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前台伙计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着我们问道,似乎在怀疑我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有警车经过……”
“好像是小孩子掉进附近的下水道里了。”
前台伙计挺直了身体,“真的?是这一带的小孩吗?”
“好像是。”
“真是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他皱了皱眉头,“你们是那户人家的朋友吗?”
“不,不是。”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名片湿透了。
“哦,原来是来采访。”前台伙计没来由地露出一脸钦佩的表情。
“对。他是搭我便车的,我们要住宿,但我必须回现场去。有什么衣服和雨衣之类的可以借我吗?”
“没问题,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你们这个样子,看起来还真可疑。衣服换下来就拿到这里,后面有投币式洗衣机,我帮你们烘。”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上衣,上衣湿透了,原本的灰色已经变成了黑色。
“西装也可以烘吗?”
“当然。”
“那也太…”
前台伙计伸出手来,对我说声“抱歉”,翻开我上衣的衣领,看了看商标。
“没问题。这种布料很结实,万一不行,还可以当抹布用。”
在一旁听着我们对话的慎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这才放心,也露出一丝苦笑。只有前台伙计一脸正经。
在换衣服之前,我用房间的电话拨通了慎司家的电话。在他向父母.说明情况后,我接过电话,报上姓名身份,向他们保证,明天会把他送回家。接电话的是慎司的父亲,说话的态度很恭敬,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但并没有像我原先料想的那么担心。
“你父亲真沉着。”
慎司勉强笑着说:“我喜欢骑自行车,遇到过很多事,所以我爸他不怎么担心。”
当他脱下衬衫、披着毛巾时,看起来瘦弱极了。其实他本来就是小个头的少年,身子也很单薄。
“很少有人对我这么亲切,真的很感谢你。”
他说完便郑重其事地向我鞠躬。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我随意摇摇手,意思是“不用客气”。
“你去洗个澡,暖暖身子,好好睡一觉。反正我一整晚都会在外面,你不用客气。”
前台伙计借我一件洗得很旧的棉质长裤和运动衫,还有一件他上班穿来的防雨布连帽衫。我穿上他“扫大浴室时穿的”橡胶长筒雨鞋,再度回到事发现场。
虽然我也想过联络《亚罗》编辑部,请他们派摄影师过来,但我在房间里瞄了一眼新闻,发现台风肆虐在各地造成灾情,大家可能都出去跑现场了。而且,即使找到了人,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也可能不想出门。最后,我决定亲自跟踪案情的发展。
周刊杂志和分秒必争的日报不同,并不是非要事发现场的照片不可。况且日后写报道时,也可以向通讯社要照片。杂志并不需要实时新闻,我刚调去《亚罗》时,并不明白这一点,结果做了一大堆外行才会做的傻事。
现场和刚才一样,一大堆人围着洞口走来走去。警车的灯一闪一灭,有人一直用无线对讲机联络。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孩子生还”,那么所有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渺无希望。
探照灯的灯光很刺眼,我移开了视线,看到停在距离井盖最远处的一辆警车的后座上有两个人头靠在一起。车上没有警察。我悄悄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是望月夫妻俩。望月太太低着头,紧紧抓着丈夫。望月雄辅抬起头看到了我,摇下车窗。他的眼神一片茫然。
“听说还没有找到。”
我默默点了点头。女人抬起了头,向我探出身子。
“也有可能没掉下去,对不对?”
她抓着丈夫的手臂,指节泛白。她穿着看起来像是睡农的绒质运动衫,披了一件有着显眼肩章的雨衣——这是只有在小孩子发生意外时,母亲们才有的穿着。她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