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遭遇

msp;“对不起,请你在这里等一下。如果有人走过来,你就用灯光提醒他们。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我马上就回来,可以吗?”

  慎司一睑茫然,紧紧握着小雨伞,虽然脸朝着我,但视线却看着百米外的地方。

  “喂,振作点。你听到了吗?”

  我义大声喊了一次,慎司浑身颤抖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握着雨伞,握的仿佛是自己的命。

  “你也要小心,知道吗?绝对不能靠近洞口。”

  “我知道。”他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我把慎司留在路旁,将男人塞进车里,发动了引擎。男人就像是个塑料人偶一样无力地瘫在座椅上。如果不对他说说话,他很可能会昏过去。

  “请打起精神,事情不一定像你想得那么糟。赶快打电话回家看看,听到了吗?你儿子只是伞被吹走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安全到家了。这种事常有的。听到了吗?”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大声说谎。男人并没有回答我。

  2

  小孩果然没有回家。

  三十分钟后,出事的井盖附近挤满了人、车子和灯光。三辆警车、一辆水利局的紧急作业车头靠着头停在一旁,各自打着红色和黄色的旋转灯。旋转灯的鲜艳颜色搭配得很不合时宜,那种开朗的感觉简直像是自暴自弃的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另一盏射出又圆又白刺眼灯光的是警察带来的探照灯,看起来就像是台风天的月亮。探照灯照着已经被完全移开的下水道口,一名水利局工作人员腰上系着安全带,探头张望着垂直向地底下延伸的下水道。

  我和慎司坐在车里接受警方的询问。我们知道的有限。慎司把小心翼翼握着的黄色雨伞交给警察,在我说明找到这把雨伞的过程时,他始终低着头。

  风依然强劲,探照灯白光照射下的雨,宛如缝榻榻米的粗针般纷纷落下。随着一阵强风吹来一大片粗针,警察和水利局工作人员像是遭到机关枪扫射似的,缩起脖子,待阵雨过后,又抬起头来继续作业。

  “有希望找到吗?”

  听我这么一问,穿着防水外套的警官遗憾地摇摇头。他的年纪可以做那个失踪孩子的祖父了,额头上有几道很深的抬头纹。

  “几乎不可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我们也派人进入下水道搜索了,但是没有任何发现,或许张着网子等在污水处理场的入水口,找到的几率还比较大。”

  他故意说得漫不经心。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掉进下水道的“望月大辅”今年七岁,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双亲是望月雄辅和明子。三个人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公寓。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让小孩子出门?”

  “唉,孩子的父亲情绪很不稳定,至今还问不出个头绪。但据说是为了找走失的宠物。”

  慎司轻轻抬起头,小声地说:“叫莫尼卡。”

  “莫尼卡?”

  “是一只猫,他很喜欢那只猫。没想到这只猫在这种天气溜了出去就没有回来,他才不放心地出去找它。”

  我和警官对望了一下。慎司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我刚才在那里听一个警察说的。”

  “是吗?”警官又摇了摇头。水珠从他灰白的头发上滴了下来。“小孩子常做这种事。真可怜,他父母一定很难过。”

  “能不能找到凶手?”慎司问道。他抬起头注视着警官。

  “什么凶手?”

  “当然是打开井盖的家伙。该不会是水利局的人忘记盖上了吧?”

  “这也还在确认,”警官含糊其辞,不愿正面回答,“当然要调查为什么没有把盖子盖好。”

  “如果是有人恶作剧,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对慎司说,“一定会抓到他。”

  慎司又低下了头,我和警官好像共犯一样,偷偷地互看了一眼。

  如果是有人恶作剧,那几乎不可能找到那个人;既不能期待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线索。如果是抢劫、强奸之类的案件,可以调查这方面有前科的人,或从类似的案子找到侦查方向。但这只是“打开井盖”的案子,怎么可能找到凶手?说不定是哪个醉汉一时兴起干的好事——虽然这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人有时候会受到自己也想象不出的强大诱惑,做出无聊的事。四年前,我还在某日报的东京分社跑新闻时,曾经遇见过这样的案例——从社区的阳台上掉落一个花盆,导致一人被砸。

  但这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住在该社区五楼的一个上班族走到阳台上,看着妻子从花店买来的盆栽,突然心生一个念头——如果把这个花盆扔下去,应该会很好玩。

  如此而已。就好像我们爬山爬到高处时,奠名其妙地想要大声喊叫一样。对当事人来说,只是一时兴起,完全没有想到花盆会砸到人。

  人有时候会这样致命地不负责任——不,应该是致命的乐观。或许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盲点。扔花盆的男人在开庭审判前,接受了精神鉴定,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他在一家大型成衣公司担任财务总监,我也和他谈过,他是那种到处可见的平凡男子、平凡丈夫和平凡父亲。

  我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禁喃喃说道:“如果是出于恶意,还情有可原。”

  “啊?”慎司抬起头。

  “不,没什么。”

  警官默不作声地抓抓鼻子,清了清嗓子,无聊地抖了抖膝盖,合上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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