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我的责备。“叔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无论男女,只要一超过二十五岁,被叫了“叔叔”、“阿姨”总是无奈。但在三十五岁之前,至少还有怒目相向的权利,所以我沉下了脸。
“啊。对不起。”少年笑着,“‘叔叔’的范围太大了。呃……请问贵姓?”
他抓了抓淋得湿透的头说:“对了,我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否则太失礼了。我叫……”
他转头看着后方,仿佛他的名字也和自行车一起留在路边了。我很善解人意地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少年队的辅导老师。”
“不,不是的。我叫稻村慎司,稻村珍的稻村,慎重的慎,司仪的司。”
“你还在读高中吗?”
“对。一年级。请问我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
“如果我没有搞错方向,应该是开往东关东汽车专用道。”
出了佐仓大道往南走一段路,应该有一个交流道。
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丝毫没有缓和的样子,雨刷徒然来回摆动,根本没什么用。如果前方没有出现两个并排的灯光,也就只能相信对面没有来车,继续往前开。
“你要去东京吗?”
“对啊。”
“这种天气……你一定是有急事吧?”
“嗯……”
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急事得在这种鬼天气里赶回去。我大可以在老家等到台风过境,更何况我这辆老爷车的性能根本靠不住。可我实在太生气,非立刻出门不可,于是称说还有工作要赶,得急着回去。
稻村慎司露出一丝忐忑。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的不安并非只是因为眼前的强风把车体吹得东摇西晃。
这也难怪,我在这样的夜晚载着一个骑自行车旅行的少年,虽然有点错愕,但还不至于失去从容镇定;然而对这个少年来说,在这种天气搭上一个开着自用小轿车的男人的车,当然想要了解司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有义务明白地告诉他。
“我的后备箱没有放尸体或是毒品。”我笑着说道,但双眼仍然直视前方,“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你打开仪表板下面的抽屉看一下,里面有我的驾照和名片。”
这比自我介绍实际多了。慎司很听话地照做,在昏暗的车内找到了我的名片。
“高坂昭吾,”他念了出来,“噢……原来你是杂志社的记者先生。”
“不用加什么先生啦。”
慎司很率真,我可以明显感到他松了一口气。
“你是要赶回去工作,还是刚采访完?”
“我是因为私事来这里。而且,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必要非得今晚赶回去不可,出门的时候,只是想开到哪儿算哪儿。”
我说的是实话。
慎司又看了一眼我的名片,“我知道《亚罗》。”
“哦。应该是在车站的便利商店和书店看到的吧。”
《亚罗》是一本发行量差强人意的周刊杂志,总共四十多名记者,包括特约的。虽然表面上是一家独立经营的公司,但其实是某家全国性大报的累赘,被报社踢出来的、失去地位的记者统统塞进《亚罗》。
我也是其中之一。调职到这家杂志社已经三年,切身体会到了“派赴”这个字眼在词典里所没有的含义。
“不是只有看到而已,我看过这本杂志,不过只是偶尔翻一翻。因为我们店里有这本杂志。”
“店里?”
“对,我家开咖啡厅。我爸——他每个星期都会买《亚罗》。”
“承蒙厚爱。”
行车速度虽然缓慢,但的确前进着。转了几个弯后,我在稍微宽一点的路上停车,确认一下位置,发现还要再往南开一点。
“其实这一带并不是那么乡下,但晚上还真是一片漆黑。”
“可能和天气有关。”
“高坂先生,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船户。”
“哦?那不就在霞浦附近吗?”
“你还真清楚。”
“我去过。但如果从那里回东京,应该走成田道才对啊。”
“平时我都走那里,今天因为车祸,道路被封锁了。在上座附近,有一辆卡车上的东西掉落了,造成后面好几辆车追尾。”
“哇!”慎司叫了起来,接着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高坂先生,你一定是在遇到我的地方迷路了,对不对?”
我苦笑着说:“被你说中了。”
这时不知道轮胎压到了什么东西,车子高高地弹了一下,好像有东西从座位下方顶上来,我们的身体也跟着弹了一下。
“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是不是压到什么东西了?”慎司立刻问我。
“不会吧。应该是树枝什么的。”
我虽然这么搪塞,但心里感觉也不怎么好。车子仍然缓慢前进,我慢慢踩了刹车。车体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