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泽庵拍球歌 二

  泽庵,像是难耐疑惑,歪着头道。“关于这点我还想起,在奥州街道南光坊大人和明成的队伍错身而过之时,僧正——回去后转告铜伯,听说他正在积恶业。为恶必不能胜天,难道他想让芦名一族灭亡吗?就说是兵太郎说的——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的眼神仿佛回到了过去。“现在我们可以知道,天海僧正的出身是不是和芦名一族,特别是和芦名铜伯有着最为亲密的血的牵连呢?”他点着头,眼睛又望向七个女人的方向。“我想弄清楚这点。想知道铜伯的秘密……因此,想让谁最近去江户向僧正询问此事。要当面见到僧正可能没那么容易,如果这样的话,就先投奔天树院大人那儿,通过天树院大人向僧正询问。知道这个秘密,或许就是打倒铜伯的关键所在。此事极为重要。……千绘,笛!”千绘和笛抬起头来。“你们两人去江户!”“是!……不过,这边的敌人就放着不管了吗?”笛仍有些心有不甘地道。“遵照大御所大人的遗命,创立起东叡山宽永寺的天海僧正的身世大秘密,要僧正自己亲口说出。现在除了作为崛氏一族之首的千绘,还有谁能去办成此事呢?”两个女子,双手伏地领命。“虽说如此,往返一百三十里,千辛万苦远道来到会津,又要回到江户,再折返回来。不仅如此,还是在这北国的大雪之中,再加上,这次芦名族众把我们当作进了袋子的老鼠,一定不能放跑了,必然进行追击。实在不是趟容易的旅程啊!”泽庵终于看向了五名弟子。“因此,你们几人,就负责保护这两名女子了。”几个僧人彼此看了一下,爽快地笑了。几乎同时说道。“知道了。”“明白。”“交给我们保护,就跟由大力金刚保护一样。”凭什么说这种大话啊,明明是对武艺一窍不通的出家和尚。十兵卫不放心地看了眼泽庵,又看了看那几个和尚,然后说道。“那么,在下呢?”“你还有别的任务。在这之前救出来的领地内的女子,已经有三四十人了吧,你就、负责保护她们,离开这会津到出羽上山去避难去吧。”这些女子扮作云水僧,在领地内各处——从无数的同情她们遭遇的人中选出一些人家,躲藏着。“这相当于是带着羊群逃离虎口,扮演那个牧羊人,可是份困难的差事啊。”这被大雪覆盖的仓库就像是参谋总部,泽庵该称作老司令官吧,在此继续进行着他的指挥。“敌人既然摆出这种玉石俱焚的阵法,再让女子们扮作云水僧四处徘徊必然是十分危险的了。反而有可能是自缚手脚。我们这样,将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女子们,先暂且都带到安全的地方避难,这是先敌人下手,对我们来说也能够轻装上阵——十兵卫,明白吗?”“大师,我们呢?”圭问道。“嗯,你们啊,在那时候之前——就是我从城中,顺利的话联络你们的时候到来之前——在这里潜伏,或者跟着十兵卫一起,帮助女子们的转移,这具体再跟十兵卫商量一下吧。总之,你们正是我们这边的重要旗帜,不要把命当成你们自己的,要好好的留神注意才行。”“老师,直到您从城中联络我们——您这么说,怎么联络呢?”十兵卫问道。泽庵正在略微思索之时,“我陪大师一起进城不行吗?”阿奈说道。“刚才十兵卫大人说,敌人有可能会对老师下毒。我会一直随侍在泽庵大师的左右,为大师尝毒。请您允许我担当这个奔走侍奉的差事吧。”“可是,你因为明成的关系——”“我已经是个脏了身子的女人,已经跟死了没有两样了。到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我更吃惊了。只要是能够向明成复仇,我阿奈什么事情都愿意做!”阿奈凄艳地微笑着。曾经她在奥州街道上,为泽庵所救,泽庵本欲将她送回古河的驿站,可是她却哭泣着恳求泽庵带她一起同行,她已然不将自己当成人看,为了能向玷污了自己的加藤明成复仇,加入了崛家女人复仇的队伍之中。然而,她的身体正是妖媚的花朵。这个靠着对明成的仇恨而活着的女人,却正是因为被明成捻碎了花蕾,而脱去了原本可爱的山野姑娘之外貌,而吐露出娇艳的芬芳。“和外面联络——这也是很重要的差事,那么,就拜托阿奈吧。”泽庵徐徐点头道。战斗部队的任务分配已完毕。通过土仓库高高的窗户上的铁网,能看见房顶上积雪融化后水滴嘀嗒下落溅开的样子。——泽庵,一下子站起身来。“向北走的,向南走的,过几天再出发。最开始这三天,就由我来戏弄敌人一番,尽量为大家把芦名族众聚到城中去!——首先,我来开始行动吧!”三“一、一,一个眼睛的一眼房,一眼房,从桥上掉进三途川,三途川。”在大手门方向,今天也有三个女人人头被示众而无人靠近,可是在护城河架着的廊下桥所在的城东侧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帮孩子。雪还是刚刚融化,这一带被扒拉开,到处都翻露着黑色的泥土,许是心理作用吧,看起来上面像是有阳光照射后的热气升起。在这儿,十几个百姓家的孩子,快乐地唱着歌,拍着以美丽的绢丝缝制而成的手球,宛如春天的一首风景诗。“二、二,不忠的恶鬼保护他,保护他,自以为高枕无忧,傻大名,傻大名。”刚开始还以为只是寻常的拍球歌,只注意到了那可爱的拍子的守卫们,不一会儿听出了儿歌中的意思,大吃一惊——朝那边一看,只见在孩子们中间,有一个和尚黑衣翻飞,也在一边唱着歌,一边兴致勃勃地拍着球。“三、三养三只狗儿武艺精,武艺精,江户土产就是他,就是他。”听了守卫们的紧急报告赶来的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刚渡过桥后向空地上的风景眺望而去,“啊”地一声没了言语。传来的歌声,无疑说的是在江户被杀的具足丈之进。然而,令他们站住的是那个兴高采烈玩球的老和尚的身影。“四、四,吉原雀啊,吉原雀,买的东西飞了,大胡子人偶,大胡子人偶。”这说的是被装到京女人偶箱子里送回来的大道寺铁斎的尸体。——两人叫道。“——泽庵这个老秃驴!”好一个泽庵。孩子们争前恐后地围着他那一声声亲昵的“泽庵和尚,泽庵和尚!”在耳边不断响起——泽庵不是那身网代笠袈裟头巾的打扮了。尚带寒意的冷风吹着那光溜溜的头顶,脚上穿着双草鞋,逍遥自在地拍着球。“春日漫漫云霞起,耽与孩童戏球乐,每日如斯度。”——咏唱此和歌的大愚良宽,来到邻近的越后国,自然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可是,在他们的眼中,和孩子一起玩耍的老和尚的身影,只能说是完全不带杂质的童话般的情景。然而,那儿歌的歌词却是如此骇人。听了虹七郎和银四郎的报告,也闻讯来到廊下桥的明成和铜伯,一动也不动的在远处眺望了泽庵的身影一会儿后,铜伯低声说道。“……终于,泽庵,你终于出现了!”“——他有什么企图?”“还不知道——为防万一,当务之急是召集回芦名族人,加强城中戒备。”第二天,泽庵又和孩子们一起拍球唱歌。“五、五,伊予家臣心儿寒,心儿寒,劝谏主君丢性命,丢性命。”当然,是指从伊予跟随而来的历代家臣们——崛氏一族的事。然而,学这儿歌的孩童们,完全不知道其中含义。可爱的童声一起唱着,声音更为嘹亮。——“六、六,猎美女建雪地狱,雪地狱,双亲泪流融化它,融化它。”明成的身体颤抖着,死咬着牙。“老东西,竟然胆敢在我的城门之外,明目张胆地嘲讽于我。铜伯,对那儿歌,不能想想办法吗?”“暂且忍耐一下——再看看他的样子再说。”铜伯仍然是目光深沉地道。泽庵败给了自己强势的兵法,他屈服了,终于现身了——虽然这么想,可是对手毕竟是泽庵,不能轻易地下手。无论如何,他也是将军之师。歌声继续着——“七、七,七枪声名响当当,响当当,昔为神来今为鬼,今为鬼。”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抓住铜伯的袖子,“那种儿歌,您难道还要继续忍耐下去吗?铜伯老!”“等等,再稍微等一下。”那受过惨烈或者说是无法形容的反击的铜伯老,一旦在本能寺的敌人出现之时,便如古沼般极为深沉慎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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