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说了。她的事到此为止,我不想知道更多事了呢。而且她本人不也说过了,自己的身体是随时都会死去而不稀奇的身体……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了。」
脑子发晕,不想再想任何事。
「而且……凉子小姐在十二年前、梗子小姐在一年半以前■已死了■。事到如今,知道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是的,没有用了。
「那么,你对死人曾那么地真挚,到了最后,还演出了那么热烈的武打,而且现在仍这样地沉浸在死人的回忆里。」
「随便你说!」
我说完以后,觉得简直是内藤说的台词似的。
[总之,事件结束了。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是非日常性的舞台剧。揭幕了以后,拍拍手就好了。我只是又唯唯诺诺地回到日常而已。所以,让它结束吧。」
「对你来说,那么,那一个星期等于是虚构的舞台剧吗?事件发生时的你,是表演者,现在的你是观众吗?」
「的确如此。我甚至觉得现在简直就像另一个人似的。不,应该说只有在这次事件发生的期间,我的心情一直像在做梦似的。」
这是真心的。
「不是梦,是现实。久远寺凉子死了!」
京极堂说道,扬起半边眉毛:
「那个人只是个有生命身体的人而已。既不是妖怪变的,也不是幽灵。也不是住在梦中的人。死因是因全身挫伤引起的内脏破裂和脊髓骨折,然后是脑挫伤。」
「别再说了!」
我感到晕眩。
从窟窿的边缘看到的凉子的尸体,简直就像只有那里剪下了似的,晒相在我的视网膜里。被雨淋得模糊地连脸都看不出来。
「京极堂,你这样简直就像别人的事似的一副悠哉的样子。但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是不懂焦虑的心情,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都不做。如果你觉得我吃闲饭的话,我走就是了嘛。」
「根本无所谓,你要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对你曾那么热心的凉子小姐的事,却什么都不再说了。」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难道你要我像以前的我那样,详细地写下她是稀有的杀人鬼啦恶魔啦才满意吗?啊,你在想啊,关口又恢复了!说起来,那个事件和我的日常生活是遥远地相差悬殊世界的事情哩。那个人和我们所住的世界不一样,所以不能说!」
「日常与非日常是连续著的。的确我觉得从日常看非日常是很恐怖的,而且也觉得从非日常看日常很无聊。但是那并非不同的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世界始终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仍不变地运行著。个人的脑,只不过是对自己合宜与否,而划上了日常、非日常的线而已。何时、发生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是理所当然。凡事配合得好好的。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京极堂在安慰我也说不定。我了解。然而,多不中用的安慰话呀!这世上无法用理论就能抚平受伤的心,有的话,就只有眼前这个极端理论般朋友的心吧。我的心更混乱混浊,而那绝不是能以那种■认真■的理由,就能够整理出透彻的东西。
「说的也是吧。不过,事到如今,我想什么、怎么想,她也不能因此而成佛吧。」
「那不对唷。■人死了后就结束了■,尸体只是物体而已。能不能成佛并不是活著的人、也就是你和我所能决定的事。」
「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什么也不能做,而且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能做。如你所说,她已死了。」
「所以说本人死了的现在,继承了诅咒的是身为关系者的我们。把她想成是梦或幻想,的确很简单,而且,把她从你的日常割断、作为『回忆』而隔离起来这件事也是很轻松的吧。不过,我想这样不行。她是普通人,我们不也和她完全一样吗?如果特别地对待她、埋葬到黑暗的另一边的话,那她就永远无法从诅咒中被解放了!」
--请解开我的诅咒!
快忘掉的凉子的脸,浮了上来。
既不是姑获鸟,也不是■那个时候■的少女。
是凉子的脸。
然后,我觉得我知道京极堂想说什么。
「的确……就如你说的唷……!确是这样……我这样的,一直在犹豫著回到日常生活。我知道。但是,我无法过像你过的达观的生活。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说道,京极堂稍微沉默了。
我坐上帐房旁边的椅子,眺望著街道:
「那个人最后说了什么?」
那是我所关心的。即将死去的时候,她是凉子吗,还是「京子」?或者……
「最后她是凉子小姐,然后吐露了谢谢你的话。」
京极堂看透我的心情似地说道。
「凉子小姐……为什么来找榎木津?」
「也许是想告发自己的内部吧。凉子小姐虽然什么事都不知道,但她的身体知道。而且,当凉子小姐是凉子小姐时,『京子』和『母亲』都并不是睡著的。只是没拥有意识的舞台而已。同样地,在犯罪的那个时候,凉子小姐也并不是睡著的。所以是处于下位的自我,告发了处于上位的自我!」
「不过,我……什么都不能做……」
「对她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拥有意义。我想,这一次事情,没有了你是无法展开的。如果榎木津的办公室没有你的话,凉子小姐会中止委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