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称呼)。帝王榎木津也不知基于何种原因,竟然青睐京极堂。
榎木津初次和我见面,他的第一句话是:
--你像猴子。
失礼到这这种地步,连生气都懒了。京极堂一听,竟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这男人有忧郁症,如果被欺负,会并发失语症。学长,你是躁郁症,所以可以向他学习。
这个理由是无法解释的。
事实上,榎木津的确有躁郁症的倾向。他那始终明朗快活的样子,是圆满自足?还是天真烂漫?的确是有孩子气的地方。对我而言,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不过,在他是万人憧憬目标的另一面,也有孤独的一面吧。不知怎么回事,当我们察觉时,彼此的关系已很密切了。
当时旧制高中的风潮是,学生显得粗野是理所当然的,软弱者就不算人。前辈后生的长幼关系也非常严格。但是,榎木津提到喜欢让新派女学生傻笑地何候、说话轻率是当年的学生的写照。而他的性格豪爽,和他在一起时,经常忘记学长学弟的关系。不,应该说他从没想过我们是学弟这件事吧。
如此看来,叫榎木津的男人,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个不被束缚在既定框框中的人物。总之,他是个怪人,如果说京极堂是怪人中的东横纲(译注:日本国技相扑选手的阶级名称,横纲是最强者),榎木津就是西横纲。我虽经常这么说,但两个人都坚决否认,依他二人的说法,我才是真正的怪物。
总而言之,任何时代都有脱轨的一群人,我们也算是吧。榎木津、京极堂、我,在当时的学生社会中,都是非主流的人物。
走出并排着旧书店的大道,再穿过内侧是杂乱的商店街后,看到一间看起来很坚固的三层楼房。周围的建筑物都是平房或两层楼房,所以这栋建筑分外醒目。那里就是榎木津礼二郎的办公室兼住处。一楼租给西服店,地下室是不知叫什么的酒吧。二楼是做杂货的批发公司和律师、会计师等的办公室。然后,三楼全是他的侦探事务所。我还在想,这种时代竟然还有如此优雅的人呢。事实上,这栋大楼是他的大楼,所以,岂止优雅而已,只征收楼下那伙人的房租就够他悠哉过活了。也因此,才能维持侦探这种无聊生意的生计。
原本榎木津的家世就是昔日贵族,他天真烂漫的性格一部分可说源于出身良好之故。可是,他父亲那个人好像比榎木津还怪异,我想他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他的父亲榎木津子爵,对博物学有兴趣,就在兴趣最炽烈时,在昭和初期,前住爪哇。可是,在那里,业余展开的物资进口业却上了轨道,结果聚集了许多财产。原来子爵本人好像只是钓鱼、采集珍贵的昆虫而已,总之,有先见之明吧。甭说什么没落的夕阳贵族,简直就变成一般公认的财阀了。贵族、士族之流悉数没落,只有榎木津家愈来愈持盈保泰。
然而,原以为榎木津受惠于父亲的财力而自由自在地过活,但事实并非如此。子爵在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后表示,没有义务抚养成人,生前就将财产分配了。而且,子爵并没有将自己的公司让儿子们继承,在世袭制度渗透的这个国家,可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英明的决断。总之,不能认为榎木津只有财产就能安稳地过日子。
榎木津有个叫总一郎的兄长,他将得到的财产,开始用来经营以进驻美军为对象的爵士俱乐部和投宿休养所等,每一种都业务鼎盛,他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天份。
可是弟弟只遗传到父亲怪异的部分,完全不谙此道。在军队里,虽以干练的青年将官逐渐出人头地,但是,复员之后,完全吃不开,而特地拿到的学历和经历则是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居多,但他本人好像无所谓似的。
榎木津的手非常灵巧。既在杂志和广告上画插图,也在哥哥的爵士俱乐部弹吉他,轻松地过着日子。可是,有关他是战后派(译注:法语après-guerre)份子的谣言迅速流传,又说他在注射海洛因毒品,使得再怎么不在乎他人眼光的榎木津也噤口不语了。将获得的财产全花在盖大楼是约半年前的事,因为已开始营业,而且做的是侦探的生意,他人也没有插嘴的余地了。
穿过西服店的橱窗来到入口处。金属名牌板上神气地刻着榎木津大厦。进到里面,觉得有点儿凉意。石造的楼梯很宽,扶手冰凉,感觉很好。爬到三楼时,心情也跟着凉快了起来。楼梯上因为只有小小的、摄取光线用的窗户,太阳恐怕照不进来吧。
不透明玻璃门上写着金属文字:
■「蔷薇十字侦探社」■
这里是榎木津的事务所,而这个蔷薇十字侦探社的社名有几分戏弄的意味。当然,这和中世纪欧洲一举成名的「蔷薇十字团」毫无关系。当榎木津决心做侦探时,正好在场的京极堂偶然读到描写欧洲魔术的翻译本中,出现了这个名字,只因这个理由就命名了。榎木津倒好像很喜欢。
一开门,喀啷,钟响了。
寅吉一个人坐在进门处的待客用的椅子上,正在喝咖啡。
「啊,老师,请进!」
这个青年叫安和寅吉,原本是榎木津家佣人的儿子,受子爵照顾帮助他进中学读书,但他不喜欢读书,中途退学到房屋装修店去做学徒。目前吃住都在侦探事务所,负责照料榎木津的生活。他的性格温和,但爱起哄方面令人有些困扰。
「侦探先生怎样了?」
「先生还在寝室呢。呵,昨天木场修老爷来了,一直喝到天亮呢。」
寅吉右手做出喝酒的姿势,昨天这里举行了酒会哩。
「木场老爷驾到,呀,那可惨喽。」
木场修是榎木津幼年同伴、那个叫木场修太郎的男子。木场是警察局的刑事警察,对我而言也算是同一个部队生死与共的战友。他喜欢豪饮,榎木津也算牛饮的人物,这两人一有酒会从不知道结束。向来是只能浅尝即止的我,当然从未陪伴到最后。很难想象两人饮酒的激烈盛况。我坐到寅吉身边,用手帕擦额头上的汗。
「还有呢,老师,昨晚可热闹呢,我家先生兴奋过度把脚插进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