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教家不那么认为。科学家也判断是他们理解的范畴以外,所以,彼此的关系一直都不顺,彼此都不去正视看得到的事情,以为,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和你一谈,话就变抽象了。一言以蔽之,一直被认定是非科学的领域,现在已能用科学解说,并且可以运用在治疗鬼怪附身和被诅咒者身上。罗哩罗嗦谈着理论,其实,这不就是刚才被你大为轻视的心灵科学吗?」

  「不一样。科学应该是具有普遍性的。在相同的条件之下,实验的结果必须一样。可是,心灵、灵、魂、神呀佛的却无法如此。即使是相同的宗派,人还是不一样。所以,这不是科学能应付的领域。关于脑的作用,都无法做物理性的解说了,何况是心灵、灵魂?心灵是科学唯一无法解的领域,所以,所谓心灵科学这个字眼是值得商榷的!」

  「可是,你刚才不是提到什么科学和宗教的桥梁这种话吗?」

  「所以说做桥梁呀。要让科学家白天看到幽灵,让宗教家即使不念咒语也能使幽灵消失!总而言之,必烦先在脑子里将这些想法正当化!」

  不懂。

  「这不就等于主张灵魂不存在吗?」

  「哎,有灵魂唷。看得见、摸得到、声音也能听到。可是,并不存在。所以,无法用科学处理。但是,如果因为科学无法处理,就认为是捏造的可就错了,实际上是存在的。」

  我相当地混乱。京极堂用望着可怜孩子的眼神看了看我,顺滑地摸了一下刚才那个壶的盖子。

  「所以,你写的稿子对我的工作会产生坏的影响。仿佛幽灵怨灵真存在似的,你会胡说八道地写吧!科学根本无法解的事物却像已解说了似地写,甚至还写着总有一天会解说清楚。要不然,就是写些世间上的确存在着连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恐怖的事。你两种都会写吧!由于科学永远无法解说,所以,站在科学那一边的人,总有一天会否定那玩意儿是非科学的。神秘主义者会变得更封闭,像以前的贵族似的利用根本失去效力的护符啦符咒什么的大大地赚钱,而所谓心灵科学等,将会像猫产卵似的,虽然不可能,却蔚为风气。」

  他的比喻一直都很有意思。

  「原来如此,我不是很懂,但懂了一些。不过,以你的论点,如何评论我那一知半解的心理学和神经医学呢?」

  我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纸烟和火柴,点上火,瞬间,发出磷火燃烧的冲鼻味道。我非常喜欢这种味道。

  「如果说心灵是科学无法处理的领域,那就表示是伪造物吗?」

  「神经的结构全都一样。治愈神经方面的病是神经医学吧。这和治愈痔疮是一样的。神经和脑连接,脑的结构也一样。目前在这方面并没什么进展,但很快地就会像治疗痔疮那样简单了。」

  [痔疮痔疮的,痔疮现在也还不是那么容易治疗的哩!」

  「尽说无聊话,别打岔。」

  京极堂说道,怪异地笑了。

  「换句话说,将脑和神经这种身体的器官当成心灵、■灵魂那样的东西■,是错的。那个井上博士也完全判断错误,因为他把任何事情都说成和神经有关系,结果呢,后来不得不否定曾经那么喜欢过的妖怪。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井上博士,指的是明治时期(译注:一八六八--九一一年)的哲学博士井上圆了。

  「可是,神经因为受到影响会看到怪异现象,现在不也存在吗?井上圆了身为明治时代的人,已经算进步的了,没必要说他不好。]

  「我可没说他不好,我说他很可怜。而且,就像你说的,脑和神经与心灵的确有密切的关系。尽管如此,但毕竟和他所说的并不一样。」

  话说到这里,京极堂的眼神确实流露出愉悦。和他交住不深的人大概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情绪。他那不高兴的表情几乎不变。而我在漫长的岁月里,总算有点儿了解。在这种时候,这个朋友会更加饶舌。

  「心和脑是相互的,呵,就像流氓和酒家的关系那样。无论哪一方受损了,就会发生很麻烦的纠纷。但是,彼此如果都■满意■的话大概就能收拾。脑和神经可以做物理性的治疗,但是,心灵和这些器官不同的证据是,即使恢复正常状态也有无法收拾麻烦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宗教可以发挥效力。所谓宗教,就像脑支配心灵似的是一种神圣的诡辩!」

  「最后一句我不懂。不过,总说一句,我知道神经医学是有效果的。」

  我以为会被骂那是无用的学问,但是并没有,所以,稍微安心了。

  「不过,心理学方面,怎样呢?」

  「那是文学的范畴。只对共呜的人有效,是科学产生的文学!」

  京极堂很愉快地笑了。

  「心理学比民俗学有趣!心理学是从一个个患者当中采取样本,先从中引出一般性法则的吧?民俗学则是从村庄这种共同体采取样本后,再去探索其中的法则。不过两者最后都还原到个人的探讨,是文学性的。柳田翁(译注:日本著名民俗学家柳田国男)的论文根本就是文学嘛。心理学方面的论文干脆请文学家翻译成日文,也许应该当作小说销售。对了,由你来做吧!」

  京极堂说道,笑得更开心了。本来想让他生气的,结果是反效果。

  「这么说来,关口君,你年轻时候,确实曾对杰格姆德老师相当着迷呢。」

  杰格姆德老师指的是佛洛伊德。我罹患忧郁症时,邂逅了这个异端学者。有段时期,我很沉迷地读他的论文。当时,几乎不为人知的他的名字,最近已经常可以听到了。然而,京极堂对佛洛伊德的评价并不太高。并不是因为这个关系,但我自己后来也将兴趣转移到可说是佛洛伊德的弟子荣格,不过,现在,两人的著作都不再读了。

  「呵,看在你的份上,我也只好说杰格姆德先生思考到无意识这个层次的问题,的确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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