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堂时已是夜里十点钟了。外面已完全变黑,但气温没怎么改变。
京极堂表示,在这种时候走坡路会跌倒,执意要我带灯笼走。在这种时代,带手电筒还行,拿灯笼未免太落伍了。反正月光很亮,根本不碍事。我以这个为理由拒绝了他,然后他说道:
「尽可能注意脚下走喔。」
坡度恰到好处的坡路,到了夜晚真变成什么也看不见。月光下,只见油土墙显现出白色、长长地延续着。前面伸手不见五指。
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我想起今天会话的内容,想要依照顺序回想,可是怎么都显得很暖昧。我现在所体验的世界,究竟是现实抑或假想现实?最初的话题是我能理解的吗?留在纪录里过去的现实只不过是相对性的。谈的是这一类的话题吗?
不,这是结论吗?
好像是有量子力学这门学问。在看不见时,似乎并不知道世界的模样究竟怎样。
如此一来,这道墙的里面是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不,这条路的前方是什么景况?
我突然产生脚下的地面变软了似的错觉。
脚不听使唤,脚下的空气粘糊糊的,弄不清楚和地面的界线究竟在哪儿。
对了,因为黑暗,所以看不清楚脚下。
--因为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无论变成何种情况,都不奇怪。
在我背后的黝暗中,即使站着下半身染血的姑获鸟也不奇怪。
站着的吧?
在那瞬间,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回头看不就好了,只要确定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在不就好了,可是……
--观测的时候即决定了性质。
京极堂的话语片段响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一刻是怎样的呢?因为没有在观测,所以说不定存在着呢。
--在观测以前,对世界的认识只是或然率而已。
如此说来,姑获鸟存在的或然率也不完全是零。
我加快脚步。
愈着急,脚愈不听使唤。
--环绕着你的所有世界如同幽灵似的,是假的可能性和并非假的可能性是完全一样的。
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到底走了多少坡路?景色丝毫没变。这道墙究竟延续到何处?这道墙内有什么?我现在目击的世界是虚假的吗?
冒汗。喉咙干渴。
如果这样的世界是真的,那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这个世界没有不可思议的事呢,关口老师。
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我背后大概站着那个一脸困惑的姑获鸟吧。然后姑获鸟抱着的婴儿的脸……
是藤牧先生--
我大概是在走了十分之七坡路的地方,感到强烈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