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静静地打开了里间病房的房门,然后又缓缓地关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横卧在病床上的奇拉苍白的面孔,忍不住让人心存怜惜。
被迫背负上自己没有做过的罪名,遍体鳞伤地被赶出王宫,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要终日与侵蚀着心脏的孤独为伍,杰斯的心上就涌现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他血色尽失的双唇上,还凝结着几缕的血丝,大概是由于过度的激痛而咬伤了自己的嘴唇吧?
他的额头上遍布着薄薄的汗珠,替他一颗又一颗地轻轻擦去汗水之后,杰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我这样还算什么医师!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嘛!)
虽然不见得是被杰斯的自言自语所惊醒的,但奇拉刚巧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
奇拉静静地喘息着。
“感觉怎么样?”
“麻烦你了,真的很……抱歉……”
没有抑扬顿挫的干涩的声音。
“我为你做了一些丸药,你可以拿回去吃。一天吃两粒,不要忘记吃哦。”
“谢谢。”
一时间,杰斯也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说好,犹豫了一阵之后,他终于痛下了决心一样地放低了声音。
“有了这次的教训,你就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唱歌了。以你的本事的话,就算不唱歌应该也不愁衣食才对吧?”
“不唱歌的游吟诗人,岂不是就和把拔掉了羽毛的小鸟没什么两样吗?那不成了大笑话了吗?”
说完这些,奇拉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寂寞的微笑。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
“我没事的,春天,反正还遥远得很……”
对于奇拉这一微妙的意味深长的说法,杰斯感觉到自己的面颊不知道怎么也抽搐了起来。
“我是为了看那伊斯的花吹雪才回来的。那个,真的是太美丽了……不管何时、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在梦中见到。那好象,覆盖了整个天空的,薄红色的雪片一样的落花……如果能够静静地长眠在那片花吹雪之中,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杰斯就如同害怕自己鼓动的慌乱会被奇拉听见一样,一瞬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仿佛看穿了杰斯心中的不安一样,奇拉将清澈的目光投注在了杰斯的身上。
“我想您大概也已经发觉了吧?我……,已经不可能活得太长了……”
杰斯凝视着奇拉,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概,已经不能撑到明年的夏天了吧?”
“没、没有那种事情!”
饱含着几乎可以冲破墙壁的怒火,杰斯握紧了拳头。
是什么?
奇拉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拥有这样的命运?
为他准备了这样的命运的神明啊,您的慈悲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没、没有那种事情。奇拉,你是游吟诗人,但并不是医师。为什么要用这种好象什么都心里有数的表情,擅自给自己的病情下结论呢?只要你不再唱歌,好好地安静修养的话你就会好的。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好好休息一下身体,充分地恢复了体力就不会有事的。”
对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的人,事到如今再说些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尽管杰斯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嘴上还是必须说些什么才行。
“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奇拉的表情里充满了真挚。那是已经安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同时又静静地眺望着明日的目光。
杰斯感觉到自己的双足都几乎要颤抖了起来。
曾经有什么人,可以将逼近到眼前的死亡升华到如此的程度吗?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仿佛要被奇拉清澈蔚蓝的双眸整个地吞食了进去。
既没有因为死亡的预感而慌张失措,也没有在那里自怜自叹自己的不幸。在他获得那不可思议的透明般的沉稳之前,他是不是也曾不只一次有过痛哭失声的日子的呢?
他是不是也曾不只一次体验过仿佛吐血般的绝望呢?
一想到这些,杰斯的嘴唇就下意识地拧成了一线。对于一直生活在相对幸福的日子中的杰斯而言,此时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火热的疼痛,突然地在他的胸口中燃烧了起来。
深深地、静静地,这一股火焰已经遍布了杰斯的全身,不久之后就转变为了嘴唇上不停的颤抖。
与此同时,在仅仅被一扇屏风隔开的房间的另一侧。
表情不安地窥视着房内的情形的伊梨丝,因为无法忍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的沉重,无声地昏倒在了地上。
而及时将她抱在了怀中的撒玛拉也在诅咒着自己,诅咒自己为什么无用到不能进行任何行动的程度。
在那个事件之后,告诉了一无所知地从任地返回都城的阿几玛真相的人就是撒玛拉。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