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不情愿的滞留

难以推卸的罪证存在,而且任何人都无法替他们承担。

  在KGB探员的身上看出忧愁一事,让克拉莉丝有些不知所措。正如古乡圣司所说的,KGB毕竟是一个由人所组成的团体。话虽如此,但

  遗体会怎么处置?

  埋葬在市内的公共墓园。

  会有亲人去他的墓前献花吗?

  听说他没有亲人。

  是吗

  怜悯的思绪触动了克拉莉丝的心。八年来一直过着假扮他人度日的生涯,欺骗周遭的人们,背叛友善的支持者,将自己封闭在孤独与寂寥中,这就是所谓为国家与思想奉献的伟大人生吗?

  那你呢?你死的时候有人会为你流泪吗?

  这个问题所引发的强烈效果连发问的当事人都意想不到。乌拉基密尔马利诺夫的高大躯体在一瞬间,仿佛经历突如其来的地震般摇晃着。

  这个与你无关。

  马利诺夫以低沉的声音回答,表情上看不到任何激烈的变化。然而,纵使连脸部的肌肉也能够控制,但却似乎无法控制流动的血液。血色从他俊秀的脸庞褪去。

  克拉莉丝沉默不语。任何讽刺都无法造成刮伤的KGB探员的精神盔甲,竟然被一个无心的问题给射穿了。阿基里斯的脚后跟(注:希腊神话中,阿基里斯的母亲为了让儿子拥有刀枪不入之身,因此提着他的脚后跟将他浸入冥河之水,但是却漏掉了脚后跟的部位,于是脚后跟便成了阿基里斯唯一的致命弱点。)和齐格弗里德的肩胛骨(注:齐格弗里德为德国史诗《尼伯龙根之歌》的主角。他在屠杀恶龙之后,以龙血沐浴全身而拥有不死之身。但是在沐浴过程中正好有片树叶掉在他的肩胛骨上,于是肩胛骨便成了他的致命弱点。),克拉莉丝知道自己已经掌握到对方的弱点了,但是却无法进一步发动攻击。马利诺夫的身上确实拥有某种特质,而这个特质超越了她对于KGB的敌视,让她踌躇不前。因此克拉莉丝放弃射出第二支箭。

  那么就请你回到原来的房间去。

  马利诺夫恢复了平常的语调。克拉莉丝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个男人的自制力是超凡的。

  Ⅴ

  古乡圣司从罗宋汤的深盘中将视线抬起来时,克拉莉丝正好回到房间内。

  美丽的容颜略显苍白了一点,不过她美丽的真正泉源,也就是那份活泼的朝气并未丧失。太阳不会永远被乌云遮蔽。虽然她外表上的美明明白白的事实,但若去掉那份活力与节奏,感觉就毫无魅力了,古乡想到。对于多愁善感的美女,古乡可是一点兴趣也提不上来。假使眼前有个托住脸颊表情忧郁的女人,古乡顶多只会告诉她哪里有牙医而已。

  怎么样?

  古乡对着神情落寞地在桌边坐下的克拉莉丝问道,语气也开朗不起来。

  克拉莉丝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

  由于早有超出预期的确切猜测,所以古乡并不惊讶,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恶言谩骂诅咒诽谤之类的话他大概有一本字典那么多,可是那种话只要一说出口就会立刻暴露出自己的词穷。每当战场上有同伴死亡的时候,他总会假称为死者祈冥福而大口喝酒、大声唱歌,然后隔天就全部忘光。他必须把印象淡化到死者不知不觉就消失了的程度,仿佛追悼他人死亡的同时自己的死亡也将会来到,古乡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然而即使没有那样的经验,古乡在本质上仍是一个不擅长安慰人的人。虽然不是一个具备谦让美德的人,但他对于自己不适合婚丧喜庆那种场合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前来伺候他们用餐的女兵把盛着罗宋汤的深盘摆在克拉莉丝面前,动作相当粗鲁。而且一告诉她这里没你的事之后,立刻就把宽阔的背转过去对着人,径自走出门外。

  一点服务的精神都没有。

  听见古乡的牢骚,克拉莉丝笑了,表情有如从云缝间照射下来的阳光一样。

  因为她并没有非服务不可的义务呀!

  这个唉,也对啦!

  既然克拉莉丝笑了,古乡也就不安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食欲,不过还是得吃下去。为了逃出去,一定得储存一些体力才行。

  嗯,我知道。

  乖孩子。

  克拉莉丝再次笑了。用汤匙舀取罗宋汤的手突然停住,脸上也浮现出担忧的表情。

  不晓得猫叉现在好不好?

  什么?

  只要别受到虐待就好了。

  欧索普老大还不致于偏执到会以虐待猫为乐,虽然他也不是什么爱护动物的人。

  古乡一面撕下黑面包送入口中,一面打消克拉莉丝的担忧。

  就本质而言,那个人是非常健全的。

  健全?可他是个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哪!

  所以才健全呀!这句话我也曾经对欧索普说过,比起那些为了思想或信仰而毫无顾忌牺牲他人的家伙,我反倒喜欢欧索普这种人。我一点也不认为思想或信仰比金钱来得高尚,金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当中最合理的存在。共产主义思想对于共产主义者或许是神圣的,但是对于反共产主义者却并非如此。犹太教的教义对犹太人也非常重要,但是对于无神论者而言却有如吸毒者的胡言乱语一样。不过金钱这种东西,管他是共产主义者还是反共产主义者,一美元就是一美元,不管是犹太教徒所使用的或无神论者所使用的,一法郎就是一法郎,这就是它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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