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老人火

常为恶梦所缠身。而且,睡梦中还曾高呼前任藩主大人之大名。”

  “问呼景亘公之名?”

  是的,近藤回答道,旋即低下了头继续解释:

  “虽然本人从未说清楚,但据说前任藩主大人曾屡次现身大人床前。”

  “现身大人床前?”

  北林弹正景亘,一个教百介为之战栗的——死神。

  当然,近藤并不知道实情。

  “无人相信前任藩主大人竟会在樫村大人身边纠缠不去。毕竟前任藩主景亘公为人刚毅,一如先生所知,乃是个因只身揽下导致山崩城毁之庞大恶念而殒命的伟人,其英灵岂有假不治之症迫害忠臣的道理?”

  “的确是——”

  没有可能,百介附和道。近藤慷慨激昂地同意道:

  “田然是绝无可能,毕竟如今景亘公已是广为采矿人夫所供奉的守护神明。”

  “为人夫所供奉?受供奉的不是阿枫夫人么?”

  “大家遵照之前的神启,将于尚在重建的天守中设一座神社,以供养阿枫夫人之灵,但目前仍暂时被合祭于金屋子神社之中。前任藩主大人之灵虽在菩提寺行法事超度后供奉于寺内,但因遗骸深埋巨岩之下无法敛葬,故仅能于原本巨岩座落处,亦即折口岳山腰、可一眼览尽主城处,择一样地立碑祭之——”

  祥地?

  那儿原本不是块不祥之地么?

  在那遮蔽视野的巨岩崩落后,百介完全无法想像该处如今是副什么样的景象。

  “领民与吾等藩士,均相信如今北林有阿枫夫人与前任藩主大人两英灵一同镇守,绝无可能再起任何诅咒。因此,在下着实无法理解……”

  “因此需要找到那位法师?”

  “是的。必须请其判断樫村大人的病因,否则倘若景亘公亡魂诅咒着无稽传闻又起,真不知还要牵扯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不。

  此事——对樫村而言的确是个诅咒。

  只不过近藤并不知道详情。不,知道的大概仅有百介一人罢。

  前任藩主北林弹正景亘——

  乃樫村之妻与上上一代藩主所生之子。

  当年,樫村之妻不仅为当时的藩主所染指,甚至还有了身孕,因此为藩主纳为侧室。但由于产下的是名男婴,樫村之妻预测将引起一场继位之争,便带着稚子逃出城内,遭到藩主差人斩杀,而行刑者正是樫村本人。忠臣樫村兵卫奉主君之命,于如今立碑祭祀景亘公之处——在藩主之子景亘公眼前手刀身为其母,亦为自己爱妻的女人。

  还真是一件悲壮的往事。

  尽力成全一己之妻与主君的奸情,甚至还奉命取其性命。这男人内心

  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百介不仅无法体会,甚至该说是没胆量体会。

  光是想像亲手斩杀一己爱妻需要经历何等折腾,就足以教人发狂了。

  当时在下想必是教死神给附了身——樫村曾这么说过。

  身为一介武士,倘若主君有命,便应绝对服从。

  不过这仅为武士之道,并非人之伦常。

  樫村曾向百介如此哭诉。

  同时也认为一切灾厄,均因一己所为而起:一切恶念,亦是因一己舍弃伦常、斩杀爱妻的罪孽而来。

  只是他这想法——

  不是在灾厄来袭那晚,就被封印在那罪孽深重的地下牢中了?不,经过一夕狂乱,大伙儿步出地下牢时,一切罪孽不就被净化了?

  百介如此以为。

  据说打那时起,樫村便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这个身材矮小的老人从此变得精力充沛,为了藩国、新任藩主殿下、以及上下领民四处奔走。

  从近藤稍早的叙述中,亦不难想像樫村那勤奋工作的模样。

  只是……

  也不知是恶念尚存,还是又有悔恨涌现。

  难不成还真是亡魂诅咒?

  前来向樫村寻仇的,其实正是樫村自己。

  “小弟知道了。”

  听到百介这声回答,近藤这才回过神来。

  “小弟将尽力为贵藩寻找这位法师。即使找不着——”

  也将亲赴北林一趟——虽想这么说,但百介还是把最后一句话给吞了回去。如今绝无可能找着又市,再怎么找——都注定是白费力气。不过,既然又市已销声匿迹,如今唯一能理解樫村想法的就仅剩百介一人了。虽然自己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听听樫村发发牢骚,但即使如此,总也是聊胜于无罢。总而言之,此事毕竟不宜随便答应。因此百介只得暧昧地把话草草收了个尾,将近藤给请了回去。

  接下来——山冈百介便踏上了又一趟旅程。

  [三]

  如今的北林领内,已是面目一新。

  虽然并非盖了什么新屋、或开了什么新路;不过是庄稼汉挥汗耕作、工匠卖力挥凿、店家吆喝拉客、孩童玩闹嬉戏,四处听得到笑声哭声——但或许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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