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任何人罪该一死,但接连犯下如此残虐暴行者,终究得以死偿命。或许一如该修行者所言,虎之进大人之恶行必得由己身负责,其一切行径,均出自其一己之裁量。在下亦同意虎之进大人最后所遭逢的,不过是应得之报应。只不过——”
到头来,这终究是老夫的问题,樫村说道。
“家老大人的问题——此言何解?”
“虎之进大人至今仍不时鲜明地出现在老夫眼前。”
百介闻言,吓得缩起了身子。
“您无须惊慌。虎之进大人已不存于人世,仅出现在老夫心中。不过是一己之悔恨、留恋化为有形苛责老夫,逼迫老夫检讨自己曾做了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但樫村大人毕生如此功勋彪炳……”
“即使一辈子活得唯唯诺诺,活到如此岁数,想必确曾为藩国、领民略尽棉薄。不过老夫所指并非此等功绩,而是——”
若问老夫曾为自己积了什么仁德,但其实是半点儿也没有:这位年迈的武士说道:
“身为一介武士,老夫舍弃一己之仁德,抛弃人伦手刃一己之妻,事后方才发现自己已铸下大错,故在万般后悔中选择人之伦常。无奈老夫立誓竭力守护的虎之进大人却喻越伦常——并惨遭报应以死偿命。为此,老夫被迫再度舍弃仁德,抛开守护虎之进大人之职志重返武士之道,为我藩及领民尽忠职守。由于老夫曾两度舍弃仁德,故如今所见之幻影……”
实为老夫一己之亡魂——樫村说道。
原来家老大人也明白这道理。
木岛所言果然不假。
这下,百介已是无话可说。
仅能哑口无言地呆望着年迈武士脸上一道道深邃的皱纹。
[五]
百介一筹莫展地回到了客栈。
发现客栈中一片闹哄哄的。
向女侍打听缘由,原来是天狗火又出现了。
据说还有个挖金矿的人夫,上起火处看热闹去了。
想必客官也知道——女侍嬉皮笑脸地说道:
“那些家伙大多是粗人,不都是从各地来的无宿人?”
似乎是如此,百介一这么附和,女侍便回答道:
“正是如此呀。管他是天狗还是达摩,区区一介妖怪,竟胆敢猖狂生火。老子这下就去把那火给灭了,看它还敢不敢放肆——只听那家伙如此说完,便朝那头去了。这下可是深夜子时,这种时候换作是我,可是连客栈大门也不敢出呀。客官说是不是?”
那又如何?百介问道。教他坐在门框上是无妨,但女侍却压根儿忘了奉上脸盆和手巾。若没把双脚洗干净,百介可是无法进门。
据说那家伙也是打佐渡回来的呢,依旧将脸盆捧在手上的女侍说道:
“结果,那东西还真的出现了。”
“是天狗么?”
“应该就是天狗罢。就这么坐在祭祀前任藩主大人的石碑旁。”
“那难道不是前任藩主的亡魂?”
怎会是呢,女侍朝百介肩头拍了一记说道:
“据说,是个老当益壮的老头子哩。”
“老头子?”
是否真有这种东西?这下客栈掌柜突然现身问道:
“据说客官是个曾为搜集奇闻怪谈游历诸国的戏作作家,想必对这等事自是十分熟悉。在此冒昧请教,这生火的老人究竟是何方妖物?”
不都说是天狗了么?女侍说道:
“绝不是个普通的老头子罢,你想想看,三更半夜的,有哪个老头子胆敢到那山上去?而且掌柜不也听说过,那个打佐渡来的乡巴佬吉兵卫,不是打了桶水提上山去,还将水朝烧个不停的火上浇么?”
“还真是条汉子呀。”
百介惊讶地问道:
“那么,请问后来如何了?”
“客官猜怎么着?那火竟然浇不熄。通常火不是浇了水就会熄的么?”
“是不是水太少了?”
浇了满满一桶水,火哪可能不熄?女侍又敲了百介一记说道。
不可对客官无礼,掌柜说道。
“这火就是怎么浇也浇不熄?”
据说反而烧得更旺呢,掌柜回答道:
“这火不仅烧得更旺,据说甚至还像条蛇似的,直朝他烧去哩。”
“像条蛇?”
这怎么可能?
百介曾于昔日见识过同样的光景。那是在——
接下来,掌柜继续说道:
“据说就连那位大胆豪杰,见状也是落荒而逃哩——”
此妖名曰老人火,百介回答道。
“老人火?”
“出没于木曾之深山,是一种看似生火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