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神

刃其母。”

  “什么?”

  “此乃奉当时藩主义虎公本人之命。”

  “前任藩主为何下达此令?家老大人方才不是曾提及,义虎公对景亘大人疼爱备至?”

  “这事即肇因于此。义虎公对嫡子义政大人百般疏远,仅将景亘大人——不,虎之进大人当成唯一子嗣疼惜。理所当然,城内亦因此衍生出诸多冲突。当时前任藩主之正室犹健在,因此虎之进大人之母亦曾遭残酷迫害,众人皆指其不顾一己身分之卑贱,竟怀了藩主殿下之骨肉,并质疑其图谋侵占北林家之权位。”

  为何家族、武士必得拘泥于此类执着?

  百介抿紧双唇心想道。

  “然而,其母绝无任何不良居心。正因无此邪念,于是便被迫遁逃。”

  “遁逃?”

  “想必是认为自己母子俩已成北林家之祸种。”

  樫村眉头深锁,闭上了双眼继续说道:

  “某夜,虎之进大人之母带着虎之进大人自城内逃离,意图亡命他国。义虎公得知此事,自是怒不可遏,因此召来在下如此交代……”

  将两人给逮回来——

  若胆敢反抗,则可迳直斩杀其母——

  但务必确保余儿平安归来——

  “欲逃离本藩,仅有一条路可行。区区一介弱女子手携稚子,欲穿越险峻岔路必是至为艰难。近天明时分,这对母子终究在折口岳山腰的夜泣岩屋一带为在下给追上了;不知山冈大人是否曾听闻该处?”

  此处百介当然知道。

  就是昨晚事发之地。

  “当时天色将明,但岩石竟发出咻咻声响,听来的确宛如阵阵啜泣。在下眼见虎之进大人正于岩阴下休憩,其母则随侍其侧温柔看顾。在下一现身,虎之进大人即清醒过来,欢天喜地的直呼兵卫、兵卫。”

  “樫村大人——”

  一滴泪水,自樫村紧闭的双眼淌下。

  “犹记藩主大人——亦即虎之进大人,当时笑得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张开一双小手对在下表示——今将偕母远行,兵卫也一起来罢。其母则紧抱着欲走向在下的藩主殿下不住哀求,放了咱们母子俩罢。若您还是个人,就放了咱们罢。”

  接着樫村便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在下便……”

  遵照主君之命——

  “手刃了该女——”

  “樫村大人——”

  只见一道泪水自樫村的脸颊滑落。

  “樫村大人所背负的辛酸——”

  实在超乎常人所能想像。尤其是百介这等人,更是无从理解。

  毕竟百介非武家之人。对武士而言——恪遵主君所下达之命令,当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只不过,这道理只会教百介感到不可思议。

  但樫村却摇头说道:

  “当时在下想必是教死神给附了身。在以武士之身尽一己之义务前,竟然忘了身为一个人应有的人性。”

  语毕,这年迈的忠臣捶了膝盖几记。

  不禁教人想起右近也曾这么做过。

  “当时,藩主大人浑身沾满其母所溅出的鲜血。或许是在下心生怯弱,该女并未立即断气,在下只好持续挥了好几回刀,最后才铁着心肠,硬是解开了藩主殿下紧抓其母的手,一把将直哭号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的藩主殿下给抢了过来,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岔路。为何朝母亲大人挥刀?为何杀了母亲大人?不论藩主殿下如何哭问,在下仍是默不作答。事后,义虎公仅表示在

  下做了件该做的事,在下也为完满达成任务大获表扬。”

  在自己眼前手刃自己母亲的凶手,被下令斩杀母亲的父亲……大肆表扬。

  事后,樫村继续说道:

  “藩主大人的眼里,就开始有了那无以名状的眼神。”

  他那眼神——

  漆黑空洞有如无底深渊——

  看来完全不像人的眼神——

  田所曾如此说过。

  “打那日起,在下便立誓今后将舍身护卫虎之进大人——亦即藩主殿下。但对藩主大人而言,在下毕竟是个弑母仇人。因此倘若藩主殿下行径是如何邪门乖张,在下终究难辞其咎。毕竟在下的所作所为,曾教藩主大人伤心欲绝。”

  “但樫村大人——”

  “山冈大人,在下的所作所为如此泯灭人性,如今也该遭到报应了。实不相瞒,那死于……死于在下刀下的女子……”

  此时传来一声远雷。

  “曾为在下之妻。”

  雨势骤然转强,百介的听觉也为猛烈的雨声所吞噬。

  只见雨滴飞沫从敞开的缘侧溅入房内。

  “因此,山冈大人,藩主殿下的乖张行径——实为对在下这弑母仇人的复仇。在下愈是不知所措,藩主大人就愈是欣喜。打从在下手刃其母那时起,藩主殿下便不断强迫在下舍弃为人应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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