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神

非人,但绝非不如人,而乃超越人。余不仅超越世人,甚至也超越神佛。汝这等蠢才哪懂得个中道理?可知道因果报应这种牢骚话,不过是傻子为自己的愚昧开脱的说词。世上哪可能有什么冤魂作祟?死人哪还能做什么?人只要死了,就不过是个东西,再怎么劈、再怎么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倘若怀恨而死的人会化为鬼魂回来寻仇,那么第一个该找的不就是余?但如汝所见,余这下尚活得好好的。若要找余寻仇、取余性命,何不放马过来!”

  此时右近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死神的嘶哑狂笑,响彻这片已为夜幕所笼罩的魔域。

  岩石的啜泣声也随之传来,而百介则是……

  逐渐失去了意识。

  [七]

  百介清醒时,天色已经亮了。

  四下当然不见任何人影。

  岩山上是一片静寂。

  直到过了许久,百介才终于意识到昨晚所见并非梦境,也忆起了自己被吓得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

  ——果真像是作了一场恶梦。

  不,的确是一场梦魇。

  百介并未遭到任何殴打,光是那死神的强烈恶念,就吓得他丧失了神智。

  若这不叫梦魇,还有什么能叫做梦魇?

  倒是……

  已见不这右近的踪影。

  在白昼看来,眼前的巨岩依然是硕大无朋。

  ——楚伐罗塞岩。

  他还记得这名字,代表这果真不是一场梦。

  站起身来时,他感觉腰、背、和脑袋均疼痛难耐。

  他踉踉呛舱地攀上岩山,连走带爬地来到巨岩旁,并攀上了巨岩前的岩层。

  被粗暴刮除的青苔上残留着杂乱的脚印。

  这是此处曾发生过一场惨斗的证据。

  他走向楚伐罗塞岩,边伸手刺探边爬向绝壁边窥探,看见了一道裂缝。

  与其说是裂缝,或许称之为洞窟较为合适。只见里头是一片深邃漆黑,宽广得挤进五、六人也是绰绰有余。或许那群家伙原本就躲在里头。

  ——但为何要藏身此处?

  理应不是为了拦截百介和右近。

  直到发现镝木的断剑,百介才认清了自己的现状。

  ——不妙。

  这实不妙。

  不知右近情况如何?或许已经遇害了。

  那姑娘也是性命堪虞。不,若右近已死,那姑娘当然也没可能没被斩杀。即使他们俩目前还活着,两人的性命也有如风前残烛。

  毕竟他们俩已遇上了死神,并且为死神所吞噬。

  百介茫然地在岩山上左右徘徊。

  只觉得自己简直要给逼疯了。眼见自己竟然束手无策,心中的无尽焦虑真要将他给活活逼疯。百介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直诉状。

  ——又市。

  得尽快交给又市才成。

  又市他……

  “绝无可能坐视不管。”

  百介自言自语道,接着便从岩上跃下,打自己原本藏身的岩石前通过走出了折口岳,并穿越裂缝满布的岩山,离开了这块不祥之地。

  下了岩山后,他又走过草木蓊郁的兽道,穿越几片森林,终于走到看见梯田的地方时,阳光已经转弱了。

  饥饿与疲劳已将他折腾得神智不清。

  教百介错觉数度在树荫和岩影下窥见了妖怪的踪影。

  他看到了七人御前。

  船幽灵。

  飞缘魔。

  以及死神。

  这些妖魔鬼怪挥之不去的影子,就这么在他的脑海中或眼帘深处忽隐忽现。

  其实他所看见的每一个影子,都不过是自己心中的恶念。

  穿越村落进人城下市镇时,开始下起了雨来。

  他快步跑进房舍屋檐下避雨,喘了一口气后,百介这才发现这镇上的光景的确怪异。

  不论是大街、小巷、还是空地,都见不到半个人影,甚至连只狗都看不到。每个店家均垂下布帘,每户住宅均门窗紧闭。

  雨依然下着。

  百介茫然地眺望着一道道雨丝。

  这下他才想起在来到城下途中,的确没见到过半个人影,既没看见任何人在田里耕作,也没见到有人牵着牛马行走。炭坊烟囱上不见一缕黑烟,百姓民宅也纷纷盖下了遮雨板。原来在路上没遇着任何人,并非因他仅挑岔道走的缘故。

  右近曾以人心颓废形容此地。

  但这下看来,这个藩已经俨然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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