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神

恶女白菊的确是搭上了这个大名,不过关系并非勾引色诱,这几个人——其实是一丘之貉。”

  “且、且慢。如此说来,凶手不就是……?”

  “凶手在九年前参观了那场残酷逼真的傀儡展示,并为了重现其中场景而杀人。过了数年,这伙人又获得了这些残酷的绘画——”

  因而再度做出了同样的暴行。

  “那么凶手即为……?”

  “凶手即为北林藩藩主北林弹正景亘。”

  平八一听,使劲吸了一大口气。

  只感觉脉搏跳得更快了。

  还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百、百介先生——平八一脸欲哭无泪地收拾起摊在榻榻米上的残酷锦绘。

  “开、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虽然我平日净说些俏皮话、刻薄话,但世上有些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如、如此大胆指称大名为杀人真凶,万、万一——”

  万一隔墙有耳可就不妙了,平八说道,并朝缘侧探了一眼。

  纸门并没有拉上。

  “虽然戏曲草纸将大名旗本描述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阴险手段可多了。若咱们议论的只是百年前的传说或妖魔鬼怪的传闻也就罢了,但现在说的可不是什么往事或故事呀。百介先生,你方才指称一国一城之君是杀人凶手,若是有了什么闪失,说不定会换来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哩。”

  的确是如此,不过……

  “不过,这毕竟可能是事实。世上恶徒可谓林林总总,但如此残虐不仁者却是前所未闻。这伙人凶残至此,即使贵为一国之君,亦非天理所能容。看来藩主即为真凶无误——”

  就在此时,突然有阵风刮进了座敷,将几张残酷的画吹得漫天飞舞。

  虽然平八连忙用手压住,还是让其中一张给飞到了庭院里。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可能。”

  一个粗犷的嗓音突如其然地自庭院传来。

  百介连忙转身,看见一个头戴深编笠的浪人伫立在敞开的后门外。

  “右、右近先生。”

  来者原来是东云右近。

  右近钻过后门,踏着敏捷的脚步走到了缘侧旁,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飘落在庭石上的锦绘。

  ——奥州安达之原。

  右近瞥了这幅画一眼,接着便正视着平八鞠了个躬。

  “由于在下乃遭通缉之身,无法自店门入内,故由此处不请自来,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先生无须多礼,但右近先生这下是……?”

  “在下原本并无窃听之意,但还是听见了方才两位的对话,请容在下为此致歉。”

  语毕,右近再度鞠了一个躬。

  百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缘侧。

  “右、右近先生,方才的对话——其实是……”

  “山冈大人无须多作解释,在下也清楚那仅是个缺乏佐证之推测。不过……”

  右近微微低下了头。

  这下,戴在头上的深编笠完全遮蔽了他的脸孔。百介只能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

  “不过这么一想,也就不难理解那群家伙何以如此狼狈惊慌了。既无调查亦无审问,就连如此位高权重之武士,亦为贱民之一举手一投足而倍感惊慌失措,甚至狗急跳墙到需要嫁祸在下的地步——原来妖魔诅咒之说,不过是为包庇真凶而刻意流布之谣言。只是仅为包庇凶手,竟得如此大费周章,不难想见真凶身分绝对不低。”

  “右近先生。”

  他似乎正在啜泣。

  百介无法瞧见他隐藏在斗笠下的表情,仅能注视着他憔悴的身影。

  “右近先生,您该不会打算……?”

  右近该不会打算报这个仇罢?

  可憎的杀妻仇人原本轮廓朦胧不清,这下可就愈来愈清楚了。原本无处可发泄的愤怒与哀愁,这下终于得以找到宣泄的方向。

  不过……

  “倘若真找这了真凶,您——将有什么打算?”

  虽说是个小藩,但对手毕竟是个大名。区区一介浪人要想挑战一国。一城之君,哪可能有任何胜算?不过是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罢了。

  山冈大人无须为在下操心,右近回答道:

  “纵使身陷如此窘境,在下毕竟不是傻子。一如治平大人所言,不论如何均难愈心中伤痛,纵能亲手弑敌,亦换不回爱妻性命,实难雪此深仇大恨。”

  右近手持绘有惨遭倒吊的孕妇锦绘,在斗笠遮掩下不住啜泣。

  爱妻和稚女的死依然让他伤心欲绝。此种伤痛——的确叫人痛苦难耐。

  任谁都无法承受这种痛楚罢。

  “因此,在下已下定决心不报此仇。只是……只是——心中悔恨毕竟难平。即使应是仅限于一时,但在下竟被诬指为与自己有不共载天之仇的杀妻凶手……”

  “右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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