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神

emsp; “有道理,”平八拍膝说道:

  “因此那位大爷就找上了那未婚夫?”

  “似乎是如此。右近大爷从外地移居北林,不出多久便出外寻人,后来一直都待在上佐。噢,即使没离开过北林,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换作是我,也会想到应先从与吉下手才是罢?”

  “这我也同意。那么,那油贩子和大爷说了些什么?”

  “平八先生还真是打破了砂锅问到底呀。”

  百介抓起了一只豆沙包回答:

  “与吉似乎真的记得那身穿龟甲纹袴的武士,但声称自己不过是曾在大街上见过他。”

  “大街上?”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说道。

  的确是有些奇怪——百介也附和道。

  “与吉宣称当时自己正与瑠衣同行。由于担心时局不宁,因此直将她送回了长屋门外。与瑠衣告别后,旋即就遇上了那武士,还被问到瑠衣叫什么名字。”

  “为何突然问起瑠衣的名字?”

  “噢,与其说是被问起名字,应该说那武士向与吉询问的是——他和方才那相貌秀丽的佳人是什么关系。与吉听了心生得意,便自豪地回答她乃是自己的未婚妻。”

  这与吉还真是个轻薄草率的大老粗呀,百介心想。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第三次如此说道。

  “说奇怪的确是怪了些,但这种事也并非不无可能罢?”

  “说得也是。这世上倒是常发生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怪事。那么,那位大爷是否也和百介先生一样,买了他这说法的帐便告辞了?”

  “不——右近大爷也质疑与吉的说辞未免过于粗枝大叶。他怀疑一个原本将和自己缘定终生的女人才遇害没几天,哪可能如此一副毫不在乎的。毕竟右近大爷是个……”

  “据说他是个爱妻心切的夫君是罢,”平八面带羞色地说道。

  “没错。因此他才会对与吉如此怀疑,向其质问——若是认为自己的未婚妻值得向不过是在大街上偶遇的武士如此炫耀,这下遇害了,怎还能如此毫不在乎?而且哪可能既没去上个香,又没半句悔恨之言……?”

  据说与吉是如此回答的:

  若人还活着尚且另当别论,但这下人都死了,再留恋还能有什么用?

  而且据说死状还凄惨得教人不忍卒睹——

  “还真是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呀。”

  看来平八为他的态度颇感惊讶。

  “不过,反应如此冷淡者似乎不仅与吉一人,如今在北林藩,这种态度似乎已蔚为风潮。只是右近大爷当时似乎尚未察觉事态已严峻到这个地步,仅感慨人们为何变得如此无情、如此不道德,为此抱怨不已。”

  “噢。”

  “不过与吉只把他的抱怨当耳边风,一再坚称自己有事要忙,若无其他事要询问,就尽早放了他。”

  “有什么事要忙?”

  “他只说自己还得忙着挣钱。”

  挣钱?平八歪着脑袋纳闷了起来。

  “实在看不出如今的北林还有什么钱可挣哩。”

  “这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看到右近大爷气得面红耳赤的,便推称只要放了他,保证会分点儿好处。但说这句话根本是火上加油。”

  “想必教他听了更是怒不可遏罢?”

  “是如此没错,不过右近大爷自己也失了分寸,对与吉不仅是厉声斥责,甚至还拳打脚踢。”

  把我当什么了?

  以为我在乎你的臭钱么?若是教你给收买了,岂对得起瑠衣在天之灵?

  挨了右近一番怒斥痛打,据说与吉是如此回应:

  就别再装清高了——

  这世上谁不爱财?

  她人都死了也就算了,但我可还活得好端端的呀——

  要想活下去,不多挣点钱怎么成?

  难道你们当武士的不吃饭都能活下去?

  右近曾表示,自己当时为这番话所激怒,不由得握起了刀柄。

  对为了养活爱妻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甘愿放下身段仕官糊口的右近而言,这番话想必是教他感触良多。严峻的现实应已让右近体认到,即使贵为武士还是得养家活口。

  只凭尊严与意志是填不饱肚子的。既然肩负起了扶养妻小的重任,武士的大义名分也只能沦为绊手绊脚的枷锁。如今东云右近应已切身感受到,诚如与吉所言,没这点觉悟——日子哪过得下去。

  只是——

  “右近大爷不仅当街怒斥与吉,还愤而对其拳打脚踢,让许多路人都瞧见了。虽然右近大爷到头来还是将怒气往自己肚子里吞,把与吉给放了,但不幸的是,与吉不久后竟然就——

  “遭人杀害了是罢,因此那位大爷也就这么被按上了杀人的嫌疑。如此推论——百介先生,与吉这鬼鬼祟祟的家伙,看来似乎是在前去谈那桩挣钱生意时遇害的哩。”

  看来的确不无可能,百介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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