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神

  “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教人给拐走了。”

  “右近大爷。”

  “就在失踪的三日后,有人发现内人的遗体被裹在草席中倒吊在桥桁下,肚子还教人给……”

  “肚子还教人给剖了开来,”右近说道,

  “噢——”

  就连见惯风风雨雨的治平,这下也被吓得哑口无言。

  世上真有如此残酷的惨事?

  百介咽下一口口水,只感觉一股苦味从肠胃直往上涌。

  “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婴。”

  右近泣声说道。

  “从内人大腹便便的模样看来,原本还以为所怀的必定是个男婴。未料……”

  治平一股脑儿地将缺口的茶碗斟满酒,一把凑向右近说道:

  “喝下去。”

  右近默默接下茶碗,将酒一饮而尽。

  “在下对藩国、妖魔、乃至是否真能仕官毫不在意,一切不过是为了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然而……”

  这我了解,治平说道: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也是徒然,心里头还伤得更重。但这种遭遇任谁都是想忘也忘不了,注定要成为背负终生的沉重枷锁,即使杀了,真凶,亦难平此深仇大恨。因此……”

  “大爷也只能接受现实,”治平说道。

  这下百介忆起治平其实也有过相同的境遇——昔日也曾经历丧妻丧女之痛。

  “他妈的,竟然没酒了。”治平想为自己的酒杯斟酒时发现酒已喝光而如此骂道,只好舔了酒壶几口。

  “倒是大爷为何到江户来?”

  “乃因在下遭人诬陷为真凶。”

  百介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真、真凶?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的确荒唐——右近说道:

  “但事实正是如此。在下已被当成杀害妻小等人的罪犯遭到举国通缉,连一丝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杀、杀害妻小?”

  百介惊叹道。这下右近的身子开始抽搐了起来。

  过了半晌,百介才发现他的身子原来是随自嘲的笑意而抖动。

  “没错,在下被诬指为斩杀孕妻并倒挂其尸、行径暴虐令人发指的杀人凶手,若非疯子即为鬼畜。不,残虐程度甚至较鬼畜更甚。”

  唉,右近叹道:

  “这段时日曾不知几回萌生死意,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在下绝非贪生怕死,而是深感既遭此境遇,如今更是不该轻易犬死。”

  “大爷想亲手弑敌?”

  右近摇头回答:

  “一如治平大人所言,纵使将凶手斩首抉目,亦难抚平此杀妻之恨。唯一令在下痛心疾首的——是至今仍未能为爱妻治丧。因此……”

  右近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他的瞳孔中映照着灯笼的烛火。

  “因此在下才隐身潜伏,并且……”

  “并且碰上了阿银?”

  治平语气粗鲁地说道,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抛,酒壶在质地粗糙、干枯陈旧的榻榻米上一路滚动,到了接近敷居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那母夜叉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

  “这在下也不清楚——”

  右近望向酒壶说道:

  “只是——见到阿银小姐时,的确是惊讶万分。在下原本以为阿银小姐并非阳界之人,因此一度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间徘徊到了幽冥阴界,抑或在无尽悲痛中产生了幻想错觉。”

  右近转头望向百介,百介连忙将视线给别开。

  “在下向阿银小姐询问了土佐一事的原委。虽然当时深感难以置信,但这下看到山冈大人亦为血肉之躯,似乎可证实其所言不假。”

  “这、这、小弟不过是……”

  百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到头来只得垂下头去;毕竟再怎么解释也只会教人愈听愈迷糊。山冈大人无须自责,右近手按百介的肩膀说道:

  “阿银小姐为在下打点了一张伪造的通行手形,并引领在下逃离北林领内。在分手之际,还保证会为在下查个水落石出,并嘱咐在下赴江户麴町,于念佛长屋治平大人之居处等候——”

  语毕,右近一手握起自己的刀。

  [三]

  百介返回江户的三日后,神田锻冶町的书铺老板平八便前往京桥蜡烛商生驹屋内的小屋——亦即百介的住所造访。

  想不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快,还真是远远超乎百介的预期。

  一离开治平住处,百介便连忙赶赴平八的住处,委托他代为调查一些事。

  这个租书铺老板不仅通晓书画文物,还得以出入某些常人难以进出的场所。因此不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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