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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土佐湾内侧通往安艺(注36)途中,有三座相隔甚远的灵场散布其间。
直到再往前走——也就是到了第二十八座灵场的法界山大日寺时,百介一行人便来到了物部川的河口附近。
不过,这儿并不是终点。
百介一行人的目的地并非河口,而是位于遥远的物部川上游。
目此——百介一行人在冬季已经过了大半时,才开始为溯物部川而上作准备。
在土佐国境内即便没刻意打听,也会频繁地听到许多与川久保一族有关的传闻。
平家余党。
驾船劫掠的海盗。
隐居深山的凶贼。
能幻化成妖魔鬼怪。
威胁村民安全的异邦之民——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每座村里皆有流传。
而且无须四处探听,便可从村民的闲聊杂谈中听到这些传言。不,这这类传言在阿波仅为流言,但在土佐却被当成活生生的时事流传。据说还真有人被他们夺走性命、财产,家人为其所杀、或船只为其所夺者亦不乏其人,大家认为这一切惨祸均为川久保所为。
看来这伙人可真是声名狼藉。
此时,听到沉甸甸的金属撞击声以及布料的摩擦声。
只见右近已将大刀插上了腰际。
“简直是费人疑猜——不知进入土佐之后,听到的这些恶评到底代表这什么?”
右近已有两个月没佩戴这大小两把刀了。由于一身朝圣者打扮却佩挂两把刀看来未免可疑,
因此到了室户的最外缘时,他只得花点银两,悄悄将刀托付给文作代为保管。
这岂是阿银想出来的主意,事后回想起来,还真是个艺高胆大的奇谋。如此将武士的灵魂交付给一个素昧平生、而且身分成谜的外人原本就已够草率,而且这下竟然还由这个身分不明者越过国境将刀送到,冒的还是更大的风险。不过文作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角色,竟然爽快地答应承接如此艰难的差事,而且还轻轻松松地将事情办好。
当然,右近此时也褪去一身白衣,换上了原本的武士装束。
原本的障眼法对接下来的旅途已经不管用了。
右近使剑的武艺,这下便成了三人唯一的依靠。
理由是在这段并无灵场的路上,一身朝圣者装扮反而更引人侧目。
“这还不简单,一定是有谁刻意散播的吧。”
阿银并没有换回醒目的山猫回装束,而是穿上一身朴素的男装。
腰际则插上一把小刀。
“为了什么目的?”
“这就教人猜不透了。不过,看来这儿不仅是有传言,实际上还有许多人遇害不是么?这些应该就是散播这类流言的家伙所干的勾当吧。如此看来,这些人可真是设了一个天大的局呀。”
在河里或河岸遭到妖怪袭击——
目睹怪异船只顺河而下——
小舟为船幽灵所沉——
看来真的丢了性命或受威胁者为数颇众。看到当事人并不把这当传闻,而是当作亲身体验来陈述,教人即使想否定也无从。就连已听说过形形色色奇闻异事的百介,也是首次听到如此煞有介事的怪谈。
“意即真有一群盗匪在从事这些烧杀掳掠的勾当?”
“并嫁祸给川久保一族么——”右近戴上深编笠问道。
“若真是如此,这伙人做得可真是成功。瞧大家不都相信这些事全都是川久保一族所犯下的?没瞧见有任何人质疑呢。”
“没有人会质疑的——”百介说道。
怕冷的百介弄来了一件厚厚的合羽,在股引(注37)外头还穿上一件裁付袴(注38),但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虽然至少也该带着一支怀剑防身,但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想到自己也得身怀刀物,便让他感到肚子发冷,因此经过一番衡量,最后还是决定不带。
“也不知是为什么,”阿银说道:
“发生的明明都是拦路劫财、破门劫掠、或干海上掠夺一类的人祸,若说足当地的盗贼凶犯所为也颇为合理。但在这一带跳梁的盗匪——却个个装神弄鬼地扮妖怪。”
“扮妖怪?”
“是的。拦路盗匪全都是七人一伙,在海上肆虐的家伙身穿甲胄成群现身,总是先逼遇难者把勺子交出来。这些家伙不都是在扮七人御前或船幽灵么?他们所扮的,悉数是相传为平家冤魂所化的妖怪呢。而且除了大多出现在长门国的船幽灵外,全都是在与平家相关的传说盛传之处出没。这么一来——这些地方的居民当然会认为这些都是妖怪在作祟,而不是人所犯下的。不过都已经这个时代了,妖怪出没这种说法理应没什么说服力才是。淡路那案子乃肇因于狐狸闹事的说法,右近大爷原本不也是不相信?”
右近颔首回答:
“没错,在看到那尸骸化为狸之前——是不相信。”
“是呀,通常是这样没错。即使亲眼看到了,心里应该也还是会半信半疑的。因此,接下来就可以散播流言,让人认为这些妖怪其实是人扮的。亦即这些扰乱世间的妖怪,其实就是相传为平家落人的川久保一族——”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