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飞缘魔

  “哎呀,难怪咱们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都勾引不了阿又先生——原来阿又先生好的是此道呀!”

  “各、各位误会了——”

  百介慌忙否定道,但又市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可千万别窥探哪——”

  接着便关上了拉门。

  “又市先生——这似乎不大妥当罢……”

  先生甭担心,又市一屁股坐了下来说道:

  “小的并无‘断袖之癖’”

  “这——小弟是相信,但稍早的误会……”

  “噢,冈场所这地方品味是低俗了点儿。”

  又市开心地笑着说道。

  “若这点小玩笑都让先生如此困扰,在这儿可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方才那些姑娘们大都是情非得已,才让小的安插到这儿来讨口饭吃的。小的虽不愿当个皮条客,但世上芸芸众生可谓形形色色,有的可是连为娼都难。倒是——”

  先生找小的有什么事?又市问道,并直接在榻杨米上的茶碗中倒了点茶。

  “噢,其实是为了——”

  要拜托他以小股潜的能耐办点事,还真是难以启齿。

  毕竟小股潜是个贬多于褒的字眼。

  “不知是否能请先生帮个忙。”

  “先生若有事相请,小的绝对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请问要小的帮的是什么样的忙?”

  “噢,想拜托先生找个人——”

  撰写考物的先生竟然也需要寻人?只见又市一脸惊讶地说道。

  “小弟找人,值得如此惊讶?”

  “噢,其实并非觉得有哪儿奇怪——不过是小的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先生对活生生的人毫无兴趣罢了。”

  的确,百介平时几乎只和书卷打交道。虽然或许带股霉味,但他的生活中,的确嗅不到几分人味。

  “先生果真是明察秋毫。人的确不是小弟要找的,实乃受某位朋友所托。但这位朋友欲请托的其实不是小弟,而是——”

  细节就不必告诉小的了,又市说道。

  这下百介可松了一口气,否则事情还真是难解释。百介依然套不出平八是如何察觉到自己和又市有交情的。不论如何询问,平八就是不愿透露任何细节。

  “那么,小弟就单刀直入地说罢。其实是——尾张(注16)某大户人家想找个女人。”

  “尾张?”

  “是的,似乎是名古屋一家驳船大盘商。”

  这其实也是间接听来的,为此百介还刻意补上“似乎是”几个字。接下来还摊开了原本挂在腰际的记事簿,好进一步证明这全是听来的。

  “噢,据说这位寻人事主,名曰金城屋亨右卫门。”

  金城屋——又市磨蹭着下巴说道:

  “——应该是个大财主罢?”

  “据说曾为富商之流,只是和一般巨贾似乎有点不同。据说他从区区一介手代(注17)白手起家,年轻时行事严谨刚直,不论经商或日常举止均不忘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因此获雇主赏识招为女婿。当上老板后亦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时时不忘勤勉精进,方得以坐拥万贯之财。据说——其人生性仁者不忧,生活上亦是君子三乐俱全。”

  “曾为?”

  “是的——曾经如此,但如今已是落魄不堪。不过落魄的并非其经营之商家,而是人品。”

  听完百介这番话,又市嗤鼻“哼”了一声,眼神怪异地问道:

  “人品要如何个落魄法?”

  “意指其并非财力落魄,而是人品日形堕落。原本勤勉得教人五体投地,如今却自甘堕落到让人难以置信,如今的他终日无所事事,成天饮酒度日。由于生意已委由儿子和掌柜经营,因此尚能勉强维持,但毕竟许多生意原本是凭其人德方能成事,故如今经营得已不复往日顺遂。”

  原来如此呀,又市从成叠花札中抽出一张说道:

  “意思是他变了个人?”

  “是的。若说只是松懈了,先生或许会认为他是人老糊涂了。况且他一辈子都活得如此一丝不苟,如今的放荡或许会让人感觉不过是个反弹,但情况绝非如此。据说亨右卫门先生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有阵子甚至是茶不思饭不想,瘦到眼窝和双颊深陷,一张脸完全变了个样。”

  虽然小弟并没亲眼瞧见啦,百介又这么补上了一句。

  听来可真是不妙哪,又市说道:

  “想必他——是病了罢?听来这位先生像是患了某种心病。是不是太想见什么人,才会变成这副德行的?”

  “先生果真是明察秋毫。”

  想不到这么快就让他给猜中了。

  “据说亨右卫门先生的确有个非常想见的人。”

  “想到如此地步?”

  “虽说不知有多严重,但的确是想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想必传言并无过于夸张之嫌。由于他太想见这个人,非见上一面才死得瞑目,如今一条老命几乎全靠这股思绪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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