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关照?”
“这心病虽无药可医,但也不能任其妨害他人。因此——”
“难道——他该不会……?”
又市点头说道:
“若龙田没在婚宴之日逃婚,亨右卫门先生想必会如此告诫:有此心病亦无须挂念,若真无法克制,想放火就请尽情放个痛快。只要娘子愿嫁吾辈为妻——”
噢——百介失声大喊。
“吾辈愿造‘一栋宅邸供娘子纵火取乐’——”
这就是那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毫无目的的无谓浪费——原来竟是有目的的。
“小的猜想——亨右卫门先生直到婚宴当天,才让白菊知道自己对她这宿疾早已知情。”
“意即在婚宴当天才向她表白——?”
“想必他原本准备告诉她:娘子的心病吾辈已略有知悉,但绝不会因此而对娘子有任何嫌弃——想必她绝料不到这位老大爷竟是如此痴情罢。一个对于欺瞒诈骗毫不心虚者,要相信他人原本就是难上加难,这下嗜火如命的宿疾又让人给发现了,教她担心起过去的恶行可能会被揭露。这下,白菊再次被迫逃离。”
因此,便在婚宴当天销声匿迹。
“亨右卫门先生为此悔恨不已。他对白菊曾干过哪些残酷的勾当是一无所知,仅将她当作一个难以抑制纵火欲望之心病的可怜女人。想必除了暴露出这嗜火如命的老毛病,白菊平日必定佯装自己是个清纯谦虚的好女人。亨右卫门先生想必是认为,白菊之所以摒弃这门婚事,乃是为自己的怪病感到羞耻使然罢。”
“这解释——可说得通?”
想必他是这么想的。
“由此可见亨右卫门先生是多么的心疼。这位老大爷认为,白菊的病只有自己能救。”
当然只有他能救。
还有哪个人有能耐为一个纵火成痴的女人筑屋,只为供其放火作乐?
这心病若无药可医,除了他当然是无人能救。
“不过,此事他绝口不向他人提及。除了懊悔自己当初说出了那番话——同时也为了没能救得应救的女人而悔恨不已。若任其在外漂泊,宿疾复发时该如何是好?说不定这下已经在哪儿遭到拘捕——每次一这么想,他就彻夜难眠。纵火依法须判死罪,定识后大多判处火刑。如此千来,自己不就成了害死白菊的罪人?更何况她还是自己难忘的挚爱。
这——”
已经不是个普通的相思病了。
这苦恼——就这么纠缠了他整整十年。
接下来——
“接下来,他就听到了白菊仍活着的消息?”
“是的,因此——”
一切均已准备妥当——
这回都将合她所望——
原来这两句话是这个意思,而非单纯出自对伊人的留恋。
合她所望指的就是纵火,准备妥当指的则是那栋屋子。
意即已为她盖了一栋“供她焚烧取乐”的屋子,只等她回来——
“因此,先生才设了这么个局?”
“若据实告知白菊已死,他想必不会相信。因此小的才假先生之?,将白菊一生不幸的零星片段串连起来,并将其转告亨右卫门先生。
接下来——”
“就准备了那幕飞缘魔的戏码?”
“是的。其实早在前一晚,也就是伙计们开始戒备前,阿银就偷偷潜入那栋宝殿,在熟睡中的亨右卫门先生耳边悄声告知——”
亨右卫门老爷——
奴家将于明晚归返——
届时,还请老爷起大火迎之——
“噢——这就难怪……”
难怪亨又卫门听到白菊已死时,既不惊讶亦不否定,让荣吉纳闷父亲是否早已知情。原来极可能是他以为自己前一晚曾作了这么个梦,因此才愿意相信她终究还是死了。
也不知这把火究竟是为了供养、还是欢迎这嗜火如命的可怜女人亡魂,也或许难忍心中惭愧的他,打算让自己也与佳人共赴黄泉罢。听信了阿银前一晚所言的亨右卫门,就这么在据称白菊将造访的深夜,亲自为宝殿点上了这把火。
由于这栋屋子在事前规划时便以极力避免向外延烧为主要考量,想必他在纵火时心中并没有一丝踌躇。
然而……
“亨右卫门先生他——”
又市曾言——欲救亨右卫门一命,唯一可采取之手段,就是唤醒其自身之佛性。原来这佛性指的不是慈悲或忏悔之心,而是活下去的气力——也就是生存的意志。
到头来,亨右卫门选择了活下来。
还真是个大赌注呀,又市说道:
“小的相信老大爷一定会出来。相信他非常清楚生命可贵的道理。懂得为他人之死哀悼者,是绝不会轻易寻死的。”
御行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