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宅邸。”
“宅邸?”
又市不解地歪着脑袋。难道就连这个御行也对这举动感到费解?
“是呀,一座宅邸。似乎是特地为了迎接那女人回去而盖的。”
“特地为她准备的新居?”
“应该是罢。据说还是座宫殿般的豪宅呢!接着他便表示如今已万事具备,命店内伙计及早把那女人给找回来,还吩咐找着人时得告诉她:一切均已准备妥当,这回都将‘合她所望’。”
“噢!”
又市也不知是为了何故惊叹道。
“期望?”
接着这小股潜又将这两个字给复诵了一遍,旋即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据说亨右卫门先生表示只要这么说,那女人就一定会回头。想来也有道理,就连豪宅都盖了,这下还真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她回去了。不过那女人毕竟就连在婚宴当天都要逃婚,想必即使做到这种地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罢。这回一切都将符合她的期望这句话,似乎也太——”
未免也太恋恋不舍了。
“而且亨右卫门还表示,一天不把那女人带回来,自己就一天不踏出这栋宅邸,从此就把自己关在那座豪宅里,终日足不出产。”
“自囚么?”
“是的。怪异举止之后,接下来又搞起了自囚。店里的伙计们这下可真的伤脑筋了。先生说这奇不奇怪?难道真有可能发生?”
当然有可能,又市回答道:
“毕竟清姬(注21)都能因苦恋折磨而化身成大蛇了,无知的凡人在爱恋之路上岂懂得拿捏分寸?不过,一般人等成不了什么事,到头来也只能默默承受。可怜的是这位巨贾就是因为家财万贯,才会有此作为。”
原来如此。
他的所作所为,的确都是有钱才办得到的。换作一个穷人,即使想这么做也做不来,因此只能如又市所说的,让满心苦闷随时光逐渐淡去。而亨右卫门再怎么知情达理,却又拥有供自己做此无谓挣扎的丰厚财力。
原来——有时富裕也可能是一种不幸。
“总而言之——看来这并不是两人能否复合的问题。想必亨右卫门先生儿子求的,不过是父亲能恢复正常,因此可能认为只要能见上那女人一面,父亲应该就能心服了。见了面若还是不成——应该是不会成罢,至少也能让他死了这条心。总之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两人就将成生离死别,父亲的苦思之情也就至死都无法平复了。”
事情可不会如此顺利,又市说道:
“痴情苦恋无药可解,色道地狱有如无底深渊。不过先生,这地狱只要下个一次就会下第二次,下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见着了对方将更为迷恋,见着后分手至为痛苦,分手后却更为恋栈——若一个人的思念之情如此强烈,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了。要挥刀斩断这烦恼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是么——?”
百介诚惶诚恐地问道。
“不过——这种差事本来就是小的这种小股潜的本分。只是,先生呀……”
又市再次抽出一张花札说道:
“为见钟爱的女人一面而差人四处搜寻,乍听之下或许像个佳话美谈,不过这种事可不是这么容易有个结果的。是要让两人终生相守还是就此远离,到头来还是非得做个决定,否则绝不可能有个善终,先生,不论是要让人相守还是分离,要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得有相当程度的觉悟。小的这舌灿莲花,有时可是能定人生死的。”
想必还真是如此。男女之情看似单纯,其实若稍有差池,也可能酿成大祸。当然,这种事已经超乎百介所能理解的领域。
小的对此可是感触至深,又市说道。
“感触至深?”
“是呀。小股潜原本就是个靠诳骗他人吃饭的差事。但虽说是诳骗,若是惹人憎恨,生意可做不成。再怎么说,靠欺瞒糊口毕竟还是得讲道义。在无法开花的不毛之地上要尽诳骗手段,使其化为百花盛开之乐土,方为小股潜应循之正道是也。”
“这小弟也明白。”
真的明白么——又市反问道。
这语气听来,似乎是在质疑百介哪可能明白。不过——又市接着又笑着说道:
“先生,幸福这种东西并非打哪儿冒出来的,其实就存在于当下。端看一个人是否认同自己当下的幸福。有道是人生如梦,若真是如此,小的认为人总不可能一辈子作恶梦。若一切果真是梦,谎言在被揭穿前亦是真话。只是,谎言若成了真话——”
又市朝自己的光头摸了一把。
“——有些时候一切可就徒然了。”
“一切徒然——?”
一切徒然。
“好了。”
又市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花札。
“可否请教——那察觉小的与先生有往来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看来——他还是得问个清楚。
“又市先生,这可就……”
“小的一开始就说过,既然是先生亲自请托,小的绝对乐于帮这个忙。只不过,还是得知道这请托的出处。江户虽大,但知道先生与小的有往来的家伙,理应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