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他惯有的神情。
“先生——”
“怎、怎么了?”
“仅穿单薄的白麻布衣,又剃个光头,小的这身装扮怎么看都只适合炎炎夏日。尽管身为一介乞食御行,终究还是难敌岁末寒风。因此,可否请先生——让小的入内片刻?”
这句话可把百介给问呆了。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市便已低下身子,从他的眼中消失。
不出多久,又市就拉开拉门走了进来。只见他手中提着鞋子,大概是从廊下钻进来的罢。
“可否容小的叨扰片刻?”
“当然——抱、抱歉,里头挤了点。”
百介慌忙挪开堆积如山的纸张书卷,为又市腾出了点位子。由于百介嫌占位子而将坐垫悉数搬到主屋,小屋内没有任何坐垫。
又市一坐定,百介便起身准备请人送茶来。
但这个御行以极小的动作制止了百介。
“请先生别费神了。”
“可是……”
“外头的人看到小的这个没打前门进来的访客,岂不惊讶?”
有道理。
“事实上,先生——”
又市压低嗓门说道:
“阿银是个江湖艺人,小的则是个乞食御行,虽知晓出生地但并无亲族家人,乃所谓的无宿人是也。”
“这点小弟并不在乎。”
“小的要说的并非这个,”又市继续说道:
“——而是关于祗右卫门的事。”
“噢——”
祗右卫门是个拿无宿非人当棋子干坏事的角色。
只见这个御行望向方才自己还站在外头的窗口说道:
“有明必有暗,有昼必有夜。从明处或许看不出稻荷坂祗右卫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从暗处看可是至为清楚。祗右卫门对小的这种小恶棍而言,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狠角色。”
“噢——这么听来,又市先生也和他照过面?”
呵,又市笑着说道:
“因此,只要和他稍有牵连,必会结仇。阿银在这行的日子也不短。”
似乎真是如此。阿银这个女人,虽然从外貌完全看不出实际岁数,但从身手来看绝非新手。
“而——”
又市将脸凑近百介说道:
“祗右卫门他——”
“祗右卫门怎么了?”
“过去——真的‘曾死过两次’。”
“噢?”
百介不禁惊呼一声。
思索了半晌,他这才参透又市这句话的真意,接着便一脸严肃地转头望向他。虽然仅借察言观色要想看透这神通广大的小股潜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根本就是不可能。
“噢,难道这传言果真属实?”
又市点了个头。
“而且,两次皆是……”
“两次皆是?”
“皆是‘死得身首异处’。”
“这——不可能罢?”
百介惊讶得哑然失声。
“这实在教人难以相信——而且死得身首异处——意思可是死于斩首之刑?”
又市点了个头。
“没错,而且首级皆曾于狱门公开示众。第一次是十五年前。十年前又发生了第二次。”
“这、这哪有可能?官府哪可能将同一人处刑好几回?总没道理大费周章地搜捕一个死人罢?即使逮到了,哪有办法对己死之人判罪,而且还数度斩首?”
“不过,这绝对是真的。”
“可有任何证据?”
“证据小的都看到了——”又市回道。
“总之,相信与否但看先生自己的决定,不过先生若是不信,小的也完全能理解。然而,只要稍加调查,先生便会发现此事绝对属实。”
“调查?您的意思是官府曾留下任何正式记载?”
“应该有才是,至少奉行所也会保留调书罢,这类文件可是不会丢的。十五年前那次的在南町,十年前那次的则在北町。”
“若、若是真的,理应不会丢了才是。不过,留下的会是什么样的调书呢?这种事,官府也会不知该从何写起罢?两度将同一罪人判处极刑,于法实在是太不合理。已经处了一次刑,罪人却活了过来,还得再杀他个一次,要官府如此写未免也太——”
“并非如此。”
又市以手势否定道:
“想必记录上应是以‘同名同姓者’处理。反正稻荷坂祗右卫门年龄、出生地均为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