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大雷居,其胸有火雷居,其腹有黑雷居,下阴者有折雷居,于左手者居若雷,于右手者居土雷,于左足者居鸣雷,于右足者居伏雷——于此并有八大雷神绕缠其身。伊邪那岐视此状而见畏逃还——是这个故事吧?”
“没错。伊邪那美见其夫如此胆小,愤怒不已,即命黄泉津丑女、黄泉军、八柱雷神等追捕伊邪那岐。伊邪那岐为了躲避黄泉军追杀,只好逃到黄泉津比良坂这阴阳交界之处,并将巨大的于引之石推到黄泉津比良坂,封住黄泉国之出口。这是个古代神话。倒是,大爷……”
御行大声问道:
“施工可知道——伊邪那岐神为何要逃回去?”
“哼——”
武士嗤笑道:
“那是因为伊邪那岐对其妻之爱不真。即便妻子身上长满蛆虫,个性完全改变,但妻子终究是妻子。但伊邪那岐过度执着外表——因而对其妻产生厌恶。话说回来,他逃回去的情节虽是人的想像,但神终究不该做这种事。至于我——”
武士再度转身背对御行,伸手轻轻抚摸起覆盖在尸体上的蓬发。
“我——是不会像那样变心的。”
“真的吗?”
“你胆敢质疑我?”
武士紧紧将尸体抱起。
“我真的深爱着她。即使她已是这副模样,我仍然深爱着她。”
“那不过是施主的妄念。”
“你?你说什么——”
武士的脸颊贴向黏答答的腐尸,狠狠地瞪着御行。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具尸体不过是个东西。你如此拘泥于物质,不是妄执是什么?死者都已经——”
“不在人世了。”御行说道。
“不,她还在这里!这是阿绢。这并非什么物质,她就是阿绢。即便她已腐朽臭烂,那又如何!她终究还是阿绢。你可别拿魂魄才是人真正的面貌这类话来狡辩呀,我可不想听这类胡说八道。即便魂魄已经飞散,她足阿绢这点是绝不会改变的。我不会上当。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太愚蠢了,真是太愚蠢了——”御行嗤笑道:
“人是没有魂魄的!”
“什么!”
“更何况,根本没有冥界这种东西。”
钤。
又响起一阵铃响。
“没、没有吗?”
“活着的身体是有魂魄。只有活在世上的人心中——才有冥府。因此——一个人必须尽快把亡者送往心中,否则生死之界将会混淆。而所谓千引之石,就是隔开现世与您内心之间的岩石。如果您任性地搬走这块石头——您就只会迷失方向。然后,如果你执意要通过黄泉津比良坂,就连你那些女人也会受不了。”
“你、你说的我听、听不懂。”
“死者如今只存在于您内心之中,无法再回到现世。因此,你必须把尸体当物质看待,方才得体。”
“可、可是我——我就是眷恋这尸体,想讨厌它都没办法。”
“没必要讨厌它呀。”
御行语气严厉地说道:
“伊邪那岐神之所以逃离黄泉国——并不是因为其妻太丑令他嫌恶。”
“那,那么——他为什么要……”
武士语带颤抖地问道。
“伊邪那岐神是——由于被追捕而逃离的。由于他打破禁忌,触怒了亡妻——伊邪那美神。”
“触、触怒?”
“没错。生气的是——自己的丑相被瞧见的伊邪那美神。”
“为,为什么——”
“因为她事前已交代过伊邪那岐神别来看,但他还是来了。”
“叫他别来看?”
“人——只有活着才叫人。神亦是如此,死后若不能好好送他一程,是会冒犯到他的。毕竟死者——也有尊严。大爷,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丑相被人瞧见。看到尸首日趋腐烂,最难过的想必就是死者自身。
而此时死者最不希望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就是死者打从心匠喜欢的人——那就是您了。”
“不,你胡说八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一
“大爷,您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再怎么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不论阿绢、志津乃还是尊夫人——如今全都是悲愤不已!”
“胡、胡说!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没有骗你——”御行把钤铛凑向武士面前。
“若认为我是胡说八道,你不妨自己问问看。”
“问问看?”
武士一张脸依旧面对着御行,
只将视线缓缓往尸骸上移。
此时腐烂的女尸睁开了白眼,
腐烂的嘴唇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只听到她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