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帷子辻

下你应该可以了解了吧?我——”

  武士开始吸吮起尸体上的尸水。

  “我是认真的,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的心都不会变的。这下你——应该已经了解了吧?可是,为什么我都说了这么多,阿绢你就是不肯相信?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可是,如今你应该了解了吧?——”

  “这种事并不是要相信就能相信的。恐怕施主也曾怀疑过自己吧?”

  “是啊。我也曾怀疑过自己。我也曾想过,诚如檀林皇后的故事所指,人如果能了解世间无常,就会抛弃一切执念。只是——这件事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确实,世间无常,瞬息万变,没有任何东西是永远不变的。然而——人的心可不一样。御行大爷——”

  武士抬起沾满尸水与蛆虫的脸,望向御行。

  “真不巧,贫僧碰巧是个不具备人心之人——”

  因此施主这番话贫僧实在听不懂,白衣男子说道。

  “我指的是信念、真理、理想,这些无形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是这样吗?”

  “应该是的。当然,诸相无常乃真理之一,色即是空亦是真理。不过,当你说万物皆空时,皆空这个道理本身就是不变的。同理,情爱思慕之念——不也是不变的吗?——”

  “真不巧。贫僧一出生就没爹没娘、无家可归;这道理,贫僧实在听不懂。”

  “你哪能了解,你哪能了解呀——”武士呢喃道,缓缓站起身来。

  “其实一开始我也曾怀疑,然而——然而……”

  “是因为——施主对亡妻的思念?”御行问道。

  “没错。我深深地——爱着吾妻。真的很爱她,打从心底深深爱她,至今不变。没错,即使吾妻已死,我对她的爱还是不变。由于深感此留恋、执着——我才——”

  “想来个自我考验?”

  御行静静地说道。

  武士点了点头。

  “没错,我决定考验自己。首先,我想确定的是,我喜欢、幢憬的到底是什么?若我只是喜欢吾妻的体态动作——那么一旦她过世,此情理应断绝。若我只是钟意其外貌——待她身体腐烂,我就会掉头而去。若只是魂魄受其勾引,她过世后我一定就会忘了她。可是——”

  “可是——施主您……”

  哈哈哈——武士笑了起来。

  “结果不论经过多久,我对她的思念完全不减。所以——我可以确定我的爱乃如假包换,是真正深爱着吾妻的。”

  “可是——在这过程中,施主就开始畏惧了吧?”

  御行往前踏一步。

  “因此——”

  “因此什么?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

  “施主是个罪人。”

  “什么?”

  御行摇动起手中的摇钤。

  武士蹒跚地站起身来,摆出警戒的姿势。

  “你看那些沉溺于酒色的男人,只把女人当作泄欲的道具。他们沉迷美色,以美丑判断人的价值,这哪是身为人应有的作为?这哪里符合人伦?难道生得丑的注定卑贱?贫穷的人注定卑贱?难道人与人的关系,只能靠这些表面的,易变的东西维系?这是不对的。”

  “或许真的不对。”

  “当然不对——”武士又说:

  “所以,即便吾妻遗体彻底腐烂,化为一堆白骨,我对她的思念也不会改变,她是生是死也完全不重要。我对她的心意是纯粹的、真实的。因为了证明此事,我才三度,甚至四度——”

  “施主这么做太任性了。”

  “你说什么——”

  武士伸手握向配刀。

  但御行依旧摇着钤,往前踏出几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嘲笑我和吾妻的感情?竟敢侮蔑我与阿绢的结合?”

  “贫僧没这个意思,”御行回答,接着又说道:

  “人与人的关系只有活着时存在,人一死,这种关系就断绝了。”

  “你——你说什么?”

  “死人乃物非人,所以会腐烂。尸体与垃圾粪土无异,不过是不净的东西。人死了既无魂魄,亦无心智。当然,诚如大爷所言,生死仅一线之隔,美丑、男女之差异亦是微不足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施主可听说过黄泉津比良坂的故事?”

  御行间道。

  “——也就是伊邪那美神于产下火神时驾崩,伊邪那岐神欲见其妻,而追往黄泉国的故事。”

  “这我知道——”

  武士弯下腰,说道:

  “——我当然知道。古神伊邪那岐认为两人开国大业末竞,因此进入冥界,劝说伊邪那美一起回阳闾。不料他看到伊邪那美尸身蛆虫满布,更有雷鸣吼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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