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圈的时候,那东西就从屁眼里钻出来了。这下马就好像被河童挖走了屁股肉,顿时就倒地身亡。
我年轻时也曾遇过这种风。虽然没看到虫,但马真的死了。
还真可惜了那匹好马呀。
噢?客官这是在记些什么?
要如何避开提马侵袭?
客官对这种怪事还真是好奇呀。
法子是有的,一发现马匹可能被附身,就马上将马耳朵切下来。然后,马要朝右绕圈子时,就拼命将它往左拉。如此一来,因为方向不对让虫受不了,就会从马的身体里头跑出来。当时我太年轻,还不知道这个戏法。
这种虻,看过的人说样貌像个小姑娘。
听说看起来像雏人偶,身穿红色衣服、披着金色璎珞。体积像豆子
那么小,骑着小小的马飞来飞去的。
噢?妖怪?
是啊,也许算妖怪吧。
也有人说,那是剥马皮的小姑娘变成的妖怪。
是啊,剥马皮的。像我们当马夫的和种田的一样,一向不被当人看,但剥马皮的就更惨了,比我们还不被当人看。我也认为人是不分贵贱啦,但还是觉得他们比较卑贱。
江户这地方还好,人来人往龙蛇杂处,所以也就不会特别感觉地位比人低。你看不论工匠还是流浪汉,都昂头挺胸。不是吗?可是,这一带情况就不太一样了。这些野人穿着衣服在乡下走动,大家会觉得很难看啦,还会嫌他们臭,叫大家别太靠近。也不是大家身份有多高啦,只是像武士看不起种田的那样。噢,比那还糟吧,连种田的都瞧不起他们呢。
他们的地位比马还低。
在江户也是一样吗?
嗯,也许吧。当然,以我的身分是不能说什么大话啦。不过,说不定我心底也瞧不起他们。客官也一样吧?
什么?——客官还真是喜欢问些古怪的问题呢。
结果,据说这剥马皮的小姑娘因受不了众人的歧视而投河自尽,死后就变成了提马。
这是一种夺取马命的妖魔。可能是那姑娘认为如果马都死光,就不会再有剥马皮这种卑贱的职业。要不然就是她以为死了更多马,就会有更多剥马皮的工作,生活便能因此改善。两种说法都说得通啦。
真是个悲剧啊。
所以啦,我说他们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我的意思是,那混帐哪可能了解这种悲哀。
然后很多讲话刻薄的马夫都说,长次郎那家伙一定是被提马附身了。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他撒饼布施呀。
你怎么对长次郎这家伙如此好奇?什么?你说他很受好评?真的吗?呋,那是想拍有钱人马屁的狗腿子说的吧。
的确,他布施的对象是不分贵贱。但事实上,他对人并没这么慷慨。
真的没有。
当然,不论是木地师(注16)、流浪汉、乞丐乃至走投无路的百姓,他都是来者不拒,在撒饼布施时,对平时特别被瞧不起的人反而很客气。但问题是,他对马夫特别刻薄,认为马夫和马一样,不过是不惜在劳动中酷使的生财工具。
当然,对和他做生意的马贩,他会很客气,但那也只是为了做生意。相反的,他对手下的马夫就很刻薄了。我前年也曾在他手下工作过三个月,饶了我吧。这家伙实在太刻薄了。那儿的大掌柜平助也很粗暴,动不动就揍人。
薪水总是一砍再砍,对待马匹也很粗鲁。说起谎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就连下等的驮马,他也佯装是名驹以高价卖出。他所卖出的马,五匹里就有一匹是这么鱼目混珠卖出去的。
长次郎真的太会骗人了。
然后,他把赚来的钱布施给穷人,对马夫们却又很不公乎。我那些同行就全都说,长次郎这家伙出身一定很低贱,才会施舍那些人,后来才又演变成提马附身这个说法的吧。
不过,在我看来,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出身好坏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人格,而那家伙人格真是烂透了,如此而已。
对马很残忍,对马夫很刻薄,做生意很狡诈。他根本是个畜生一这不就罪证确凿了?也不必说他出身卑贱或者被妖魔鬼怪附身什么的。
噢?
可是,坦白讲——。
这下我想起来了。长次郎这家伙真的曾碰到过提马——我好像曾这也听说过。或许因此才会有这种谣言吧。
也记不得是从谁那儿听来的了。
对了,就是我还在他那儿工作的时候。当时——听说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么至今就有十二、三年了吧。我记不太得了,或许只是个不实谣言啦。
不,应该就是个谣言吧。
毕竟长次郎那混蛋根本不懂马。
他甚至连牵着马走都不会。他既不会骑马,也不懂得安抚,就只会吃马而已。
也不知道他曾碰到过什么事。
什么?客官你还真怪呀。客官是干哪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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