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芝右卫门狸

砍死的。

  只见他额头上有个纵向的刀痕。

  胸部与腹部也被纵横地砍了好几刀。

  为了清洗现场,松之辅只得把年轻武士等人暂时安顿到主屋。只见整栋别屋已是一片狼藉,所有家具都已毁损,柱子上也留有无数刀痕。就连地板之间的柱子都被砍得支离破碎,恐怕已经没办法修理。而且血迹甚至喷溅到了天花板上,走廊、墙壁也都沾满黑色的血糊。当然,榻榻米也得全部换新。

  这哪像人住的地方?

  根本就像个野兽或猛禽的巢穴。

  藤左卫门扭曲着浮肿的脸为这片乱状道歉,然后斜眼看了凄惨的死尸一眼,无力地说道:

  “不必举行任何葬礼或法会,找块地基把他埋起来就好了。只不过——”

  说着,藤左卫门拔出小刀,把尸体头上的元结剪下来,用怀纸包住然后,他在怀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小心翼翼用信封封起来。他把这包头发交给松之辅,问他是否能帮个忙寄出去。松之辅立刻点头,但这下藤左卫门一张脸益发扭曲地说道:

  “抱歉。可否请你别看这东西要寄去哪儿?”

  遵命——松之辅回答。不过,后来把这包东西交给飞脚屋(注9)时,松之辅还是偷偷看到了“尾张”两个字。

  在第二个随从失踪后,怪事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随从失踪一事,藤左卫门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吩咐松之辅——以后只须准备两人份的饭菜。该名随从并没有留下尸体,因此也不能断定他已身亡。如此说来……

  ——那就是逃走罗?

  到了开始听到虫鸣的季节——。

  年轻武士的狂暴行为更是变本加厉,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只听到别屋成天传出阵阵怒吼。

  藤左卫门的容貌也益发教人不忍卒睹。

  他不只被踢、挨揍,大爷请息怒、大爷请息怒——即使这位老仆不断如此哀号,年轻的武士还是连刀子都拔了出来。

  于是——松之辅开始忧虑。

  ——再这样下去……

  恐怕不出多久,藤左卫门就要丧命了。到时候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领来的酬劳早已用罄,是不是该进城向稻田城代报告情况?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力这么做——。

  ——城代恐怕会很生气吧?

  毕竟稻田曾嘱咐他直到收到指示为止,必须好好接待这位客人。

  松之辅也答应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这位市村一座的大夫——松之辅就这么在他的人偶会四处走动的谣言中,过着一段夜夜辗转难眠的日子。

  过了几天,右眼上方肿了一大块的藤左卫门,带着一副怪异表情造访松之辅。这已经是怪事开始发生后的第五天了。

  当天藤左卫门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神情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是在怕什么吧?

  看来的确是如此。不过——。

  若要说藤左卫门怕的是什么,这个愚忠的武士长期以来所畏惧的,就是他那愚蠢到极点的暴君吗?

  “市巾村大爷——”

  只听到藤左卫门如此改口称呼他。

  松之辅问他有什么事,藤左卫门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边,再迅速地把纸门关起来。

  “——容在下——请教您一件事。就是——”

  “什么事?”

  藤左卫门双手抱胸,开始犹豫了起来。于是,松之辅拍手招呼女佣沏茶,这是他们俩首度面对面交谈。

  满头大汗的藤左卫门一口把女佣端来的茶喝干,并不住地喘着气。

  “我主君……”

  大爷他人呢?——这么一问,他便回答正在小憩。

  “我们大爷这阵子都睡不着——”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他不舒服?”

  松之辅问道。但藤左卫门回答得是没什么让他不舒服的。

  事实上,藤左卫门的主人最近不分昼夜都会疯狂地大吼大叫。要说他有什么不舒服,恐怕任何事都让他不舒服。只是松之辅想想,他们都已给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即使最初有什么不适应,应该也都解决了才对。

  只见藤左卫门不断擦汗,非常惶恐地解释:

  “岂敢岂敢。市村大爷如此关心我们,已经让在下满怀感激了。真的,在下对您是感谢都来不及,岂敢抱怨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坦白讲——就是——闹妖怪了。”

  “妖怪?”

  松之辅惊讶地失声大喊。藤左卫门便使劲缩着脖子,低声说道:

  “按理说,在下身为武士,不该轻易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在下也相信,只有一个人内心不端正,这类幻影才会乘虚而人。可是……”

  “您看到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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